回到住所时,下人们已经将午膳摆好。


    姜沅和谢翊一同用了膳,而后才问起今日早上之事。


    “陛下那儿现在是什么意思?可会将你一同问罪?”


    谢翊神色如常,不急不缓道:


    “放心吧,有谢凌的供词,陛下不会将我当做同党,但一个失察之罪却是免不了,所以明日我便会离开行宫,然后在府中禁足思过。”


    “那罢官呢?”


    姜沅忍不住又问。


    谢翊微微弯起唇角,不在意地说道:


    “犯了这么大的错,没有丢掉性命已经是陛下开恩,罢官自然是免不了的。”


    虽然谢翊说的轻松,但姜沅知道他心底定然是难以接受的。


    人人都道谢翊天生聪慧,惊才绝艳,有经天纬地之才。


    可唯有姜沅知道他为了这一切付出多大的努力。


    如今一朝尽毁,不可能真的毫不在意。


    姜沅抿唇不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才好。


    谢翊看出她的心思,正想开口说自己真的不介意,门外忽然传来墨羽的声音。


    “大人,刘副指挥使那边来消息了。”


    话落,谢翊停住话题,让墨羽进来回话。


    向姜沅和谢翊行礼之后,墨羽开门见山地说道:


    “刘副指挥使说,谢凌要见您,还有姜姑娘,否则就不肯开口。”


    闻言,谢翊不怒反笑:


    “刘成可真是出息了,连个嘴都撬不开,还要让我和阿沅亲自前去。你去告诉他,他若不行,那便趁早换个人来,莫要耽误时间。”


    墨羽微微一顿,却不敢接话。


    今时不同往日,此刻被关押的可是谢凌,若是不小心处理,很可能会牵连到谢翊身上。


    想到这,墨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姜沅。


    姜沅眉心微蹙,随即舒展开来,语气平和道:


    “不管怎么说,谢凌都是谢家人,所以此事我们脱不了干系,不如就走一趟,左右也不过是问几句话而已。若是推辞,反倒显得我们心虚。”


    虽然姜沅的话有几分道理,但谢翊还是摇了摇头:


    “北镇抚司那地方,不适合女子前去,若真有必要,我一人足矣。”


    这是怕她到了里面会受到惊吓?


    姜沅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


    “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娇弱的人吗?更何况,谢凌指明了让我去,必然是被我设计了之后心中愤恨不平,若见不到我,他肯定不会松口的。”


    说完,她也不等谢翊回答,直接对着墨羽说道:


    “你去回禀刘副指挥使,就说明日我们将返回燕京,届时必会过去。”


    墨羽心头一松,立刻回道:


    “是,属下这就去。”


    说罢转身即走。


    谢翊微微蹙眉,还想再劝,可姜沅已然换了个话题:


    “谢凌和孟诗兰一同被关押在昭狱,还有他的外室和孩子也在,那谢知衍呢?听说他在外求学,尚不在燕京。”


    谢翊解释道:“不在燕京也无妨,锦衣卫自有一套联络方式,昨日抓的谢凌,只怕夜里就已经把谢知衍拿下。”


    原来如此,不过......


    姜沅忽然想起一人,开口问道:


    “那你母亲呢,她会不会被锦衣卫抓走询问?”


    昨日出来的太急,府中之事全然未曾留意,直到此刻才想起,谢老夫人和谢凌一向母子情深,不知此事一出,她是否会受到牵连。


    谢翊转头看了她一眼,告诉她说:


    “母亲年事已高,看在我的份上,陛下不会把她入狱,只会和我一样,被禁足在府。不过经此一事,我已经想好,等谢凌定罪之后,我便将她送回梁州,从此不再回燕京。”


    这样也好,她正巧有话要问谢老夫人,若是都到了昭狱,说话反而不方便了。


    谈完这些事,孙大夫过来敲门,姜沅才发现已经到了未时。


    谢翊让姜沅先回屋休息,然后起身准备去做药浴。


    姜沅点点头,转身往自己屋子走去。


    可刚进门,姜沅便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据孙大夫所言,谢翊泡的这个药浴,比受刑还要痛苦,寻常人难以忍受。


    谢翊一连泡了三天,今天已是第四回,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受得住。


    姜沅越想越不放心,最后干脆离开屋子去找谢翊。


    门外,墨羽双手绞成一团,焦灼不已地来回踱步。


    不经意抬头,看到姜沅正往这儿走来,不由微微一愣。


    “姜姑娘,你怎么来了?”


    姜沅心中不安,直接开门见山道:


    “谢翊一个人在里面吗?”


    “是啊,还有孙大夫。”


    墨羽简单回了一句后,忽然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


    “大人不愿让人看到他解毒的样子。”


    姜沅微微一顿,正想问“为何”,屋内忽然响起孙大夫焦急的声音:


    “墨羽,快来帮忙。”


    姜沅神色微变,想也未想就先闯了进去:


    “出什么事了?”


    竟比墨羽还快。


    孙大夫吃了一惊,随即也顾不上多说,立马招呼他们:


    “都过来,大人又晕过去了,别让他沉到水底。”


    姜沅目光一扫,只见谢翊正闭着眼睛,浑身软绵地靠在浴桶上。


    若不是孙大夫扶着,只怕人已经滑下去了。


    姜沅来不及多想,上前一把扶住谢翊的手臂,焦急地喊了一声:“谢翊?”


    没人回应。


    墨羽在来到另一边帮忙扶住谢翊,而孙大夫则松开手对他们说道:


    “你们把人扶稳了,我现在替他施针。”


    姜沅没有应话,只目光担忧地望着谢翊的侧脸。


    随着银针扎入各处大穴,原本已经昏迷的谢翊蓦地攥紧了拳头,发出一声闷哼。


    随后,谢翊的额角立刻沁出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看起来痛苦不已。


    姜沅不自觉握紧谢翊的手掌,试图给他一些安慰,但显然只是徒劳。


    谢翊的脸色比刚才进来时还要难看,双眸紧紧闭着,即便失去意识,也本能地想要挣扎。


    随着最后一根银针扎入百汇穴,谢翊忽然发出一声闷哼,随后一缕暗红色的血丝从唇角溢出。


    姜沅心头一惊,忍不住问道:


    “他吐血了,有没有事?”


    孙大夫立刻低头看了一眼,同时搭手把脉,而后才说道:


    “没事,吐出来的是毒血,等会儿拔了针,休息一会儿即可。”


    话是这么说,但姜沅心中的担忧却不减分毫。


    齐神医还未找到,难不成,接下来的日子谢翊都要这样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