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长山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身份的，他一想到之后要面临的事情，恨不得要把手伸进去栏杆里，给张振南几拳。


    “你还有脸叫我爸？我这辈子从来就没有做过这么丢人的事！我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你有没有想过燕芳！你这个王八蛋！”


    一听这话，张振南的心中咯噔一声，突然涌现出浓烈的不安感。


    “爸，您得信我呀，那些事情其实是……”


    “我让你闭嘴！”


    宋长山忍不住怒吼了一声，听见身后传来警察轻咳的提醒才回过神来。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几名警察，挤出了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


    “几位同志，有关于这张振南的事情，我想提供一些情况，也想说明一些事情，能不能耽误你们几分钟啊？”


    警察自然点了点头，其中一个人带着宋长山离开。


    而在张振南想要开口叫住宋长山的时候，另外一个留守的警察点了点他，眼中带着警告。


    等回到了办公室后，警察找来了负责这个案子的队长。


    等屋门关闭上，宋长山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让自己松了一口气，声音刻意放的很平缓。


    “同志，我知道目前张振南身上压着的事情挺多的，那个药粉的事情，我这个当岳父的也很生气，我也心疼自己的外孙子。”


    “但是有关于他在厂子里面收受贿赂的情况，我是知情的，这件事情是有误会的。”


    一旁的警察正在做着笔录，行动队长则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两个人的目光中都多了几分狐疑。


    “宋同志这话是怎么说？你身为机械厂的厂长，是想要庇护自己的女婿？”


    “不是，不是……”


    生怕这种关联影响自己和闺女，宋长山摆了摆手。


    他刚想要失声否定，但一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其实，张振南确实经手过一些特殊的采购，账目上就没走明面，财务部那边也没记录，但这些都是厂里面安排的正常业务，您要是不相信的话，等回头我可以把那些开具的单据拿出来提供给您。”


    身为机械厂的厂长，宋长山罕见的带出几分窘迫。


    “您也知道，他是我的女婿，在厂子里面也是个部门的副科长，所以我让他办事，一般还是挺方便的，也没想到能牵扯出这些事情来……”


    宋长山这话说的圆滑，两名警察对视了一眼，警惕感没有消散，反而多了几分愠怒。


    将他们的表情看的真切，宋长山掌心里一层冷汗，但他又没有办法。


    如果把张振南目前身上的所有罪名都给敲定的话，那他的闺女怎么办？


    “当然，我知道这么办是不太妥当的，之后我也一定会整改……”


    “那他在外面开电器店的事情，你知道？”


    警察很清楚，没有必要在一件事情上原地打转，而是直接把话题给延续了下去。


    宋长山听到这话后，原本就绷直的脊背更是挺了起来。


    “电器店这件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这完全是他私人的行为，跟厂子里面无关！”


    “之前我闺女跟我说过，他想要在外面做点儿生意贴补家里，我想着这小子还挺有上进心的，也就没说什么，可哪成想他这心眼儿这么坏，竟然出售这种不合格的产品……”


    这么两件事情，宋长山都处理的很好，至少暂且让机械厂跟张振南脱离了关系。


    只见那记笔录的警察用钢笔尾部敲了敲笔记本，语气突然严厉了起来。


    “那教唆未成年人投毒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我会严肃处理的！”


    宋长山甚至不等警察把话说完，立刻就开口表态。


    紧跟着又察觉到失态，声音放低了一些。


    “警察同志，小峰也是我的外孙子，我能不心疼么？我真是不知道那个混账东西是怎么想的！”


    “您这边该罚就罚，该关就关，我肯定是没有任何的意见的，而且我已经在来之前跟员工交代过，张振南立刻从厂子里面被开除，这件事情我们绝对不可姑息的！”


    话说到这儿，警察也算是接受了宋长山的说法。


    几个人交谈了一会儿，宋长山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派出所。


    这前后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了几分。


    张振南在小屋子里面，一直等着宋长山，可等到下午都没有任何的动静，反倒是见到了来探监的父母。


    陈梅此时的眼睛哭得通红，双手穿过栏杆，死死的抓着儿子的手不放。


    张伟军则是站在一旁，脸色阴沉的骇人。


    这一家三口交谈了几句后，张振南瞄了一眼站在走廊处的警察，而后压低声音，小声开口。


    “爸，现在只有您能救我了……”


    他松开陈梅的手，直接攥住了张伟军的袖口。


    “你这是什么意思？”


    爹妈几乎同时开口，张伟军咳嗽了几声，声音颤颤巍巍的。


    “爸妈，今天厂长过来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厂子里面也出事了，要是真两个事儿都堆在我身上的话，那我不得蹲上个几年？”


    “爸，那包药您就说是我让您帮我买的其他药，然后被小峰给误拿了行不行？”


    要说张伟军跟陈梅再怎么刁钻刻薄，到底也是乡下人，哪里见到过这种世面？


    听到这话，张伟军几乎是本能的甩开了儿子的手。


    他刚想要大声呵斥，可一看到看守的警察，立刻一抖，浑身都冒出冷汗。


    “你这小子，你是想让我给你顶罪？”


    张振南此时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他抬起手抹着眼角的泪珠，看上去倒是委屈至极。


    “爸，我要真的是蹲个几年，您跟妈怎么办？谁给你们养老送终啊？而且我们用这个由头，再加上您这年纪，就算是认了下来，也关不了几天的。”


    听到这番话，张伟军的拳头是攥得咯咯响。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一眼沉默哭泣的陈梅，最终还是无力的松开了手，轻轻的摇了摇头。


    “真是造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