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便见纪沅朝着江宁这方赶来。


    “宁宁，是遇上了伤心事吗？”纪沅看着江宁的眼睛，良久才随着关切地发问，勉强露出一抹笑容。


    江宁静静眺望远方，随后亦注视着纪沅，“看到朵朵，突然回想起之前做任务时的经历。也曾有许多人用尽全力仅仅只是为了在动荡、苦难中活下去。而我恰恰不仅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闻得这话，尘封的往事亦被勾起，当下纪沅沉默地为江宁的手上药，双眼隐隐闪烁着泪光，他轻声问道：“那你从中进行了怎样的周旋呢？”


    “既见不得，偏又恰好有能力伸出援手。贯彻始终，不曾有变。”因见手上撒了治愈药水，伤痕很快结痂，江宁莞尔一笑，又道，“在过去，我或许还会害怕，如今却不会了，我坚信无论往后的路上有多少风吹雨淋，我都将勇敢地走下去，绝不后悔。”


    …


    另一边，亡灵因被梵朵希处置，当下想不出法子脱身，便找上了伊亚尔特寻求帮助。


    不过刚捏亮传音石，就听到一声冷冰冰的呵斥，令亡灵讪讪地住了口。


    “她要泄气，你就安静受着吧。如今一切不正是按照你的计划在发展吗？”伊亚尔特说，“先前瞒着我找来他们他们二人，为的就是找个长期的活靶子，当下换成了自己，不也一样。放心，待我这方的事宜料理妥当，就去寻你。”


    说完，伊亚尔特也不等亡灵作答，着急忙慌将传音石切断。


    “前辈，你所说的一切尽在掌握，似乎没有多少可信度。”坐在一旁的伊威克听了全程，当下不禁冷笑连连。


    伊亚尔特将两手支撑在桌面，回身看向伊威克，想了想便道：“彼此彼此，你的失意事也不少吧，何必逮着空挖苦我。”


    起先以为这苏拉家的这父子二人有些能耐，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才知一个是名副其实的耐不住的草包，一个是空有虚名的想当然的天才。


    “也是。”伊威克点了点头，只是神情仍透露出些不愉快。


    这时，侍者前来回事，称家主克洛尔有急事需他们置办－－汐带人闯入后山，正在破坏魔法阵。


    “父亲不比往日那般威风凛凛，多数事体还需前辈来考量。”伊威克含笑看了看侍者，命她先退下。


    因见伊亚尔特并未动身，伊威克笑意缓缓收住，又道：“借运术被破，梦魇术、镜像幻术自然也难以逃过，前辈再不去瞧瞧真就为时已晚了。”


    先时，伊亚尔特主动找上克洛尔献计献策，日子久了克洛尔尝到甜头，又见伊亚尔特算是个能被顺服的秉性，便把脏活累活移交给伊威克，因此伊亚尔特与伊威克聚在一处商议的次数，远远比在克洛尔身边听命来得多。


    随着克洛尔能给出的东西越发难以满足伊亚尔特的胃口，这位旧人便被他毫不犹豫地抛下，转而寻上了势头强劲的伊威克。


    毕竟这个出身名门的家伙，天赋平平，凡事充其量称得上一句“中人以上”，除此之外没什么出色的地方。当年苏拉家比他优秀的子嗣大有人在，能争夺家主之位多是依靠伊亚尔特这位点子多的人，及身边不少出色的手下。


    期间虽是把对克洛尔构成威胁的几位小姐小先生逐步给处理掉，克洛尔仍是个扶不起来的主。甚至会被他的小妹压一头，最终因这位苏拉小姐体弱多病搬去别院修养，才终于赢得胜利的勋章。


    谁知此后克洛尔一改故辙，沉醉于富贵闲人的生活，连对伊亚尔特的态度都越发轻慢。


    见状伊亚尔特不得不重新审视起眼前的一切，换一个选择有时也能达成目标，不是吗？毕竟伊威克很特别，时至今日距参透其中的奥妙，伊亚尔特总是会差一步距离。


    说起来，两人原是能够合作愉快，不过伊威克心中似乎有个异样的声音，于是他一次次选择背离伊亚尔特。


    伊亚尔特本不放在心上，直至后来他的人生出现第四个阻碍－－充满神秘的艾丝若和任风摧之的赫那罗，前一位不知打哪儿来的，后一位明明身中剧毒，就该安心赴死才是，偏偏还要继续碍眼。


    与她们二人初见，伊亚尔特并未把不相识的两位后生放在眼里，然而就因为这次疏忽，他所有的计划都被迫中断，为了补上被她们撕裂的缺口，伊亚尔特不得不接二连三绕远路来达成目的，甚至因此在克洛尔和伊威克身边落了下风。


    至此，伊亚尔特就算再难接受，也必须因时制宜。伊威克是个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的主儿。若没有一定的把握，终有一日会被他吞噬。


    所以，除了过往的见闻，伊亚尔特还需要更稳妥的筹码。利用梦魇术布局就是其中之一。这个计划可以被放弃，但绝对不能是现在。


    因而，伊亚尔特并未继续和伊威克互相讥讽，随候在门外的侍者去见克洛尔。至于亡灵那方如何应对，只能说，各顾各吧。


    …


    待到江宁和纪沅找见梵朵希时，她已处置好亡灵，管家则陪同在侧。


    四人离开一片狼藉的二楼，来至庭院中的石桌围着坐下。


    得知奥菲赫亚的死讯，梵朵希的心中纵有莫大的哀伤，当下因哭久了心力交瘁，只得放下所有趴在桌上静静心。待重新睁开眼，缓慢将往事一一道来。


    早年间奥菲赫亚病痛不断，她的母亲塞拉女士去绯格勒汀求了一位魔法师，获得一道法诀成功使他得到治愈。然而与他一同醒来的还有趁虚而入的亡灵。


    一日，奥菲赫亚遇难，亡灵抓住时机抢夺了身体。在梵朵希和塞拉女士为奥菲赫亚的苏醒而高兴时，并不知晓一切正往不受控制的方向狂奔。


    为了给亡灵背后的恩人提供魔力，亡灵寻找着天赋特别的人作为祭品和试验品，这一步从计议完毕到实施耗费了许久，终于他找到了合适的人。


    正是因感受到伴侣身上的变化而有些不安的梵朵希。不过，因住在普若里时处处是奥菲赫亚母父的亲信，不方便动手，于是亡灵提议搬去圣弗斯。


    将宅中侍从逐一换成了自己的人，奥菲赫亚这才开始自己的计划。这条路，只有在想象中才会是畅通无阻的，现实里变动很多，每一个都不算难事，但加在一起足够亡灵忙得团团转。


    过后，才开了个头便被塞拉女士察觉，幸而有伊亚尔特在，加之亡灵以奥菲赫亚的性命来要挟，总算将塞拉女士和梵朵希稳住。


    谁承想，意外再次打了亡灵一个措手不及－－塞拉女士宁可弃掉与自己相隔的孩子，也要带了梵朵希离开。


    此事闹出的动静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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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拔左右手来帮携期间，也让亡灵想清楚，若要令自己的目标，达成需要排除一切不可控的存在。于是塞拉女士成为他的剑下亡魂，之后又假称梵朵希已离开，实则将她封在暗无天日的宅院。


    亡灵和伊亚尔特打定主意利用梵朵希来填补自己的私欲那天起，梵朵希的怨气不断加深，甚至连伊亚尔特都渐渐无法再控制住她。


    于是他们商量住新的法子来，利用绯格勒汀的参天树进行交易，而亡灵求的是获得模糊掉梵朵希部分记忆的力量。很显然他成功了，不过梵朵希的意志过于坚定，纵然忘记了一切，关于背负的血海深仇，她仍有个虽模糊，但又足够深刻的印象。


    让梵朵希平静下来迫在眉睫，亡灵再次动身，找寻能让她泄愤的目标，可巧江宁和纪沅二人主动找上门…只是他没有想到，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他的狠毒和自负，是他成事的关键，也是覆灭的隐形前提。而他轻视的人，力量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大。


    “一朝被蛇咬，祈求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不出所料当晚没有天神降临，然而我确实得到了救助。可惜，下一刻我的希望随着太阳一同落下。倘或一切没有这么多前提，我或许会认命。但我清楚地知道，一次次重新记起还有人需要重见天日。”梵朵希说。


    “一介白身，为塞拉大人办事多年。他留下我是觉得我这个心盲的家伙，还有值得利用的地方，那我绝不会辜负他的信任。万幸，这场戏我演得还算成功。”管家说。


    过后，江宁把日月藤交与梵朵希和管家，并问起她们的打算。


    管家遣人把塞拉女士和奥菲赫亚的尸身送去普若里的老宅下葬，之后就留在那处陪伴塞拉女士。


    梵朵希则是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见状江宁从锦囊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梵朵希。她怀着疑惑将其打开，内里只放置着一枚金色曼陀罗花戒指，却是令梵朵希红了眼眶。


    “姐姐对于你的遭遇感到哀伤又抱歉，想了许久还是选用这种形式来传达心意。”江宁轻声说道。


    梵朵希轻柔地抚摸戒指，一时无言，只剩下说不出的怀念和黯然。半日，她才低声说：“此等情谊，梵朵希如何能承受呢。往日，在歌剧院中大人独对我青睐有加，为我做主的恩情我又始终偿还不下。现今的我早已无颜面对她了。”


    “既是与之相交，又相识于微末，不论风光还是落魄，都坚定地站在彼此身边，这是她所想。并且，朵朵请相信，你也很出色。先前那位明丽独特的歌剧演员很好，现在这位拥有坚定信念的带刀勇士也非常值得敬佩。”


    轻柔和缓的声音如涓涓细流，抚平梵朵希当下的不安，没等她做出回应，紧接着江宁又递上一封被勾掉－－代表已完成的帖子。


    “朵朵，你并非一无所有，同样还能继续创造奇迹，被更多的人牢记。”


    梵朵希的双眼失神，听到这话下意识阅读起攥紧在手里的帖子。


    【故人梵朵希许久未曾传来消息，数次遣人打听都不见踪迹，我等始终放心不下，她的性子虽好，究竟是成于多思，又伤于多思，只怕遇上了不好的事，还请阁主亲自走一趟。不胜感激。】


    末尾附上十来个人名，均是往日与梵朵希相与的友人。


    “多谢…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