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握笔的手顿时僵住。


    书写，书写，难道不是比谁的字写的好吗？


    这夫人怎么会让她写从“一”到“十”的写法呢？


    从“一”到“十”，是她娘刚教她管家的时候就教了的。


    她当时虽然不情愿，却也跟着写了一遍。


    周秀卿要她抄上几遍，她怎么都不愿意。


    所以此时提起笔来，她一点都想不起“一”字该怎么写。


    而不远处的杏儿却动作从容的下笔，很快就写好了第一个字。


    见林婉儿拿着笔，却迟迟没有在宣纸上落下，孙嬷嬷忍不住催道：“夫人说了，可以开始了。”


    林婉儿正在脑子里拼命搜索有关这十个字的记忆，可她怎么都想不起来，反而自己当时说过的话清晰无比的回荡在耳边。


    “学这些东西有什么用？我又不去当帐房先生，费这个劲做什么？


    什么？


    以后管家的时候用的到？


    呵，杨澈哥哥家多的是仆从，我就是管家也用不着本小姐亲自写。


    好了好了，你快别说了，我已经写好了一遍，可以了吧？


    我可以走了吗？”


    想起自己曾经的忤逆，林婉儿心里终于生出一丝后悔来。


    周秀卿曾经苦口婆心的劝过她。


    说女子多一点本事，不是没有好处。


    可自己呢，以为这辈子已经安稳了。


    生在将军府，金尊玉贵的娇养到及笄，然后嫁给杨澈哥哥当丞相府里的少夫人。


    她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坎坷和变故一说。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真要用上周秀卿教的这些东西。


    见林婉儿还在愣神，刘夫人扬了扬嘴角，开口问道：“怎么？不会写？”


    林婉儿这才如梦初醒一般，一边急急在宣纸上落笔，一边道：“没有，我怎么可能不会写？


    我只是酝酿一下罢了，我现在就写。”


    第一个字不记得怎么写，林婉儿就从第二个字开始。


    可写到后面，最后一撇的位置又有些不确定。


    在她犹犹豫豫的时候，杏儿已经写好了大半。


    林婉儿心里着急，可越是着急，就越出错。


    还没等她写出第三个字，就有一滴墨滴在雪白的宣纸上，洇出一大块乌黑的墨迹。


    林婉儿急得用手去擦，圆圆的墨迹被她擦成一道黑色的线。


    就在林婉儿打算另起一行重新写的时候，杏儿已经动作沉稳的把笔放下，抬头道：“夫人，奴婢写好了。”


    刘夫人看向杏儿写的字，不由自主的点头：“不错，写得很好。”


    见林婉儿举着笔呆立在那里，孙嬷嬷嘲讽道：“还嫌弃府上的宣纸不好，现在看来，你的字也配不上这张宣纸啊！


    见夫人也一脸鄙夷的看着自己，林婉儿忙道：“夫人，我会临很多字帖。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娘可是给我请过名师教导的。


    她会写这几个字算什么本事？”


    刘夫人被她的话逗笑了。


    “人家写出来了，你说这不算什么本事。


    那你呢？


    连写都写不出来，还不是比不过人家。


    再说了，我要找的是管事丫环，可不是女状元。


    你就是能把字写出花来，与我而言，也无半点用处。”


    林婉儿心里一慌，狡辩道：“夫人，不是我写不出来。而是在府里的时候，我每天都要处理很多重要的大事，根本没精力关注这种小事。”


    刘夫人扯了扯嘴角，说道：“哦？既然如此，下一项比试你应该很拿手。


    嬷嬷，你去把这个月的账本拿来。”


    林婉儿听说又要拿账本，揪着衣角小声抗议道：“怎么又要拿账本？那东西厚厚一本，要看到什么时候？”


    孙嬷嬷跟见鬼似的看着她，惊奇问道：“下一项比试可是算账，不拿账本，你用什么算？”


    说完，她瞪了林婉儿一眼，转身拿账本去了。


    孙嬷嬷去拿账本的空档，林婉儿看向身边的杏儿。


    见她自始至终都垂着脑袋，恭恭敬敬的站着，眼里的鄙夷藏都藏不住。


    她用手肘撞了撞杏儿的手，用极低的声音问：“你家就是鼎盛的时候，也不太富裕吧？


    哪有千金小姐会这些琐碎事情的？


    定是你家没钱请下人，才要自己做这些事吧？


    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可是勇毅将军府的小姐，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世家千金。


    我管的可都是府中大事，第一场比试我输给你，那是因为我身份尊贵。”


    林婉儿说话的时候，杏儿的眼睛还是盯着自己的脚尖。


    见她不理自己，林婉儿心里的火气直往外冒。


    她更加用力撞了撞杏儿，说道：“你怎么这般卑躬屈膝？好歹你也当了十几年的小姐，怎么一点傲气都没有？”


    杏儿这才微微抬头，那双沉静的眼睛看向林婉儿，又飞快低下。


    见她这个样子，林婉儿在心里暗骂她窝囊，看她的眼神更加轻蔑。


    很快，孙嬷嬷就把账本拿了过来，放在廊下的桌子上。


    刘夫人坐在铺着软垫的藤椅上，慢悠悠的摇着团扇道：“上个月府里的开支还没算出来呢。


    今日刚好拿来给你们算算。”


    杏儿轻轻答了声“是”，正要伸手去拿账本，却被林婉儿抢了先。


    孙嬷嬷气鼓鼓的把平日里誊抄的那本账本递给杏儿，狠狠剜了林婉儿好几眼。


    管账这事，林婉儿是真会。


    周秀卿苦口婆心哄了她许久，还答应把她看中的那套红宝石头面送给她，林婉儿才跟着她学了半个月的算账之法。


    一页页翻看账本，林婉儿把算盘拨的“噼啪”作响。


    而杏儿还是如刚才那般，神情沉静的翻看着账本，时不时还在纸上写着什么，最后才开始拨动算盘。


    两刻钟后，林婉儿声音清脆的拨动最后一颗算珠，大声喊道：“我算出来了，上个月咱们府上一共支出……”


    喊到这里，林婉儿戒备的看了杏儿一眼，不顾夫人嫌恶的眼神，趴在她耳边把自己算的账目一笔笔报出来。


    她刚说完，杏儿那边也算好了。


    只不过，她把所有的账目工工整整的写在了纸上，躬身递到夫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