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絮的确不是。


    她不是对抗全世界，也不是多有勇气，她只是知道如果把那笔遗产让出去，她会过得更难。


    以及，她很在乎舒霆。


    别的，未知的，她还没了解过的，有可能打乱她生活节奏的，都让她感到畏惧。


    例如乔弄溪。


    例如她想亲乔弄溪这件事。


    怎么可能完全探知不到自己的心意，她只是不敢承认，不敢去查。


    乔弄溪说：“既然不敢，为什么还来找我？”


    她都远离舒絮的生活了。


    舒絮重重呼吸着。


    可能因为，她看到乔弄溪收了别人送的巧克力。


    也可能因为，她今天被秦如霜表白了。


    秦如霜说用了好久才接受自己喜欢女孩这件事，想第一时间告诉她，她听到后的第一反应不是厌恶，而是怀疑，她怀疑自己也是。


    但她不喜欢秦如霜，她可能……


    喜欢乔弄溪。


    可她没做好喜欢女孩的准备。


    也没做好谈恋爱的准备。


    她现阶段的目标是学习，往上走，在这个并不怎么待见她的社会努力存活下来。


    她都不敢想她喜欢女孩这件事如果被那帮亲戚知道会怎么样。


    是看她的眼神更加厌恶，还是要想方设法把舒霆带走。


    舒霆知道又会怎么样？


    会觉得姐姐很奇怪吗？


    会不想再和她一起生活吗？


    如果谈恋爱了，她的时间要怎么分呢？


    她每次想到乔弄溪都没办法专心，如果没办法完成她的目标，她的未来呢？


    她和乔弄溪不一样，她没有靠山，没有第二条路的。


    她甚至担负着舒霆的未来。


    她不能那么自私。


    “抱歉。”


    舒絮侧开视线，不敢看乔弄溪。


    她和乔弄溪想的不一样，没错，她是胆小鬼。


    这句“抱歉”一出，乔弄溪就知道答案了。


    她笑笑，说：“能理解，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舒霆一个人在家呢。”


    乔弄溪的大方自然更让舒絮为数不多的心理防线被击溃。


    “乔弄溪。”


    她压着声音说：“如果我现在，事业有成，资金自由，我想我能勇敢一点。”


    乔弄溪深深地望着她。


    “我知道，所以我说我能理解，我也不想在这种时候打扰你，只是一开始接近你的时候我不清楚你的情况，是我的问题。”


    没想到她不生气反而和自己道歉，舒絮咬着唇，心里越发难受。


    “和你没关系。”


    乔弄溪摇头，“有关系的，如果我不主动接近，你也不用烦恼这些，我没弄清楚就直接接近你，现在知道问题不容易解决又想着放弃，就是我的错。”


    不是不容易解决，是现阶段的乔弄溪没法解决。


    她只能放弃。


    可能她还会继续舒絮，等到舒絮说的“事业有成、资金自由”的那天，但这期间，她不会再让舒絮因为她烦恼。


    舒絮抬眼，车灯下明晃晃的，眼眶红了。


    “我从高中就开始规划我的未来了，即便我爸妈还在世，我的人生也好不到哪儿去，除了学习我没别的出路，认识你之后我经常在想，如果我能跟你一样就好了。”


    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快两个月没见乔弄溪，她一直在想，要不要去找她。


    可她不敢。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找乔弄溪，找乔弄溪要做什么。


    纠结犹豫着，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今天在群里看到乔弄溪说话，她潜意识里就想逃避，想着不去算了，省的尴尬。


    结果秦如霜用做实验的借口约了她，还和她表白。


    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然后，像是积压的情绪都爆发出来，就格外的想见乔弄溪。


    她和秦如霜说没感觉，还是同学。


    秦如霜没有强求，转移话题问她去不去聚会。


    她想见乔弄溪，就说去。


    见到了，还是不开心。


    乔弄溪没看她，也不跟她说话。


    她能感觉到乔弄溪的刻意回避，心像是被人揪在一起，紧巴巴的难受。


    她想载乔弄溪才专门开的车，乔弄溪还拒绝她。


    她真觉得可能再也见不到乔弄溪了。


    脑子里混乱如麻，想不清楚，做不到，却还是打定主意来见乔弄溪一面。


    至少把想说的说了。


    “最近一回家就能看到你送的花瓶，舒霆每天都换不同颜色的假花，每次我觉得很累的时候，一抬头，心又平静下来了。”


    “你只来了一次，就好像改变了我平常无趣的生活，我很想放纵一次，可我不能赌，你没做错任何事，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就只是想让你知道。”


    也就说这一回。


    舒絮不喜欢诉苦，不想卖惨，以后多难受都是她自己的事，她就是不希望乔弄溪觉得她是不喜欢乔弄溪才逃避。


    乔弄溪很好，也都值得。


    是她不好。


    “走了。”


    没有等乔弄溪的回复，她转身上车。


    乔弄溪默默的往后退，敲响副驾驶的车窗。


    舒絮迟疑一下，把车窗降下来。


    乔弄溪弯下腰，对她说：“舒絮，你真的做的很好，我对你还是一样的态度，佩服你，赞赏你，不管未来怎么样，开心或者难过，我都愿意做你的倾听者。”


    “感情的事没有对错的，不要太放在心上，按照你自己的计划来，我永远支持你。”


    舒絮顿时热泪盈眶。


    她紧紧攥着方向盘，哽咽。


    乔弄溪听到了轻微的啜泣声。


    她没有拆穿舒絮此时此刻的脆弱，她慢慢站直，假装没看到。


    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舒絮。


    舒絮心脏一抽一抽的，呼吸也一抽一抽的。


    她在哭，哭到停不下来。


    听到爸妈抢救无效的时候没这样，亲戚来要舒霆和遗产唯独不要她的时候没这样，以高考状元的身份考上大学却被亲戚轮番攻击的时候也没这样。


    她觉得人生就是这样，烂透了，但她还得用力活着。


    她以为自己不去想不去看，早就麻木了。


    可乔弄溪几句话就让她崩溃了。


    她才十八岁，凭什么别人有的灿烂，她都没有。


    唯一有好感的人也留不住。


    她不想这样过了。


    乔弄溪听着，跟着想掉眼泪。


    心疼舒絮。


    心疼到即便知道自己可能会影响到舒絮的未来，还想自私一点，留住她。


    让她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