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突下两指，针尖朝左肩方向45度进针。”温以凡神色冷静，“记住，进针时要有突破两层的感觉。”


    张明泽的手抖得厉害，针尖在伤员皮肤上划出细小的血痕。


    “张明泽！”温以凡突然声音拔高，“想想当时你是怎么救回的秦同志！”


    张明泽深吸了一口气，额头冒了冷汗。他努力压下心中的忐忑，眼神坚定了几分，有了动作。


    “再进一厘米左右。”温以凡继续道，“稳住。”


    针管传来轻微的突破感，张明泽的手顿时停住。


    温以凡立即接上橡胶管，暗红的血水立刻涌了出来。


    抽出半注射器积血后，伤员喉咙里发出声音，灰白的脸上终于有了血色。


    “血压！”


    “90/60！”小杨快速回答，声音带着惊喜，“回升了！”


    “保持半坐位，每十分钟测一次血压。”温以凡长出一口气，“等军医院的车来了直接送手术室。”


    张明泽处理好残局后，帮着小杨改变了伤员的姿势，随后才来到温以凡身边。


    “温大夫，您真厉害。”张明泽抿了抿唇，“您给的位置和深度都刚刚好。”


    “你也很厉害。”温以凡由衷的夸赞了一句，“仅仅靠我几句话，就能找到重点，你的天赋不可限量。而且我发现，你即使在忐忑的情况下，手也稳的像磐石。”


    能遇上张明泽这样出色的医生，是她的幸运，也是在场伤员们的幸运。


    张明泽被温以凡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跟着温大夫，我也学到了很多。只是我有些好奇，您刚刚是怎么确认这位同志的情况的？”


    没有设备，而且血压正常，张明泽实在是想不通。


    “来这里之前，我是一名中医。”温以凡一边说，一边一瘸一拐朝着三床走去，“我察觉到脉象不对，随后立即检查了心脏，果然正如我所料。而且，重要的是细心。你不觉得，一个受爆炸冲击昏厥的伤者，在四十分钟后还没有苏醒，有些奇怪吗？”


    张明泽挠了挠头，“还是温大夫仔细。”


    “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温以凡和蔼一笑，“不过以你的能力，往后肯定会是一位相当出色的外科医生。”


    十分钟后，军医院的救护车赶来，带走了这些重伤患者。


    温以凡细心的再次给轻伤患者做了检查，确认他们没有其他问题后，这才朝着卫生所走去。


    卫生所里，此刻吕国忠脚步虚浮，正靠在走廊的墙上休息。


    当看见温以凡行动不便时，他抬起头，“处理过了吗？”


    “崴脚而已，已经上药了。”温以凡一脸不在意，“倒是你老吕，我听说你脱力晕了过去，现在感觉如何？”


    吕国忠笑的比哭还难看，“哈，夸张的说比死还难受。”


    明明身体已经累到了极限，却不能休息，必须高度清醒和集中，这的确是一种煎熬。


    他必须守在这里，提防伤员们出现突发情况。


    “把这个喝了。”温以凡丢给吕国忠一瓶葡萄糖，“然后去坐着歇会，这边有我。等救护车把这批送完回来接走这边的伤员后，你也可以放心了。”


    吕国忠接过葡萄糖，难喝的他皱起了眉头，“对了，秦同志和唐营长已经在医院接受了手术，你不用太担忧。”


    “好。”温以凡点了点头，“你去办公室坐会，我去看看其他伤者。”


    晚上七点，一切归于了平静。


    卫生所所有人都累的筋疲力尽，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这时候谁都没力气和心情。


    外面传来一阵动静，几名炊事班的战士从外头进来，推着一辆推车。


    饭菜的香气从推车里传来，他们是特意来给卫生所的同志送饭来的。


    “麻烦你们了。”张秀文有气无力的开口，“让你们特意跑一趟。”


    “麻烦什么，你们今日才最辛苦。”为首的战士打开盖子，“你们拯救了太多生命，和你们比起来，我们送个饭算什么。”


    炊事班今日准备的伙食很丰盛，今儿算是给卫生所的医生和护士加餐。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大家胃口都不怎么好。


    吃过饭后，温以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此刻只想赶快回去休息。


    可还有一些文书工作要做，她得处理好后才能去。


    “温大夫，唐司令员来了。”孙小雨进来转告了一声。


    温以凡刚要起身，就看见门口进来的唐振国。


    只见唐振国摆了摆手，“小温，你坐。”


    温以凡没再动，看着唐振国，“司令员，有什么指示？”


    “就是来看看这边的情况。”唐振国坐在温以凡对面，“具体伤亡统计下来了吗？”


    温以凡垂下眸子， “这次事故，一共造成四十六人受伤，其中十七人重伤。阵亡人数……十二人。”


    唐振国沉默的盯着地面，最终长叹了一口气。


    “塔台那边……”


    “刚满二十岁的女报务员姜淑红，副指挥王昆，还有一名没来得及知道名字，二十出头的小战士。”温以凡声音平静，“他们都没能熬过来。”


    唐振国站起身子，来到窗边，看着不远处的废墟，“你已经尽力，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前来增援的队伍里，有两人表现的很出色。”温以凡看着唐振国的背影，轻声道，“一位是军区医院的实习医生，张明泽。一位是军区医院的护士，叫杨灿灿。”


    “我记住了，回头我会给他们进行表彰。”唐振国微微点了点头，“文书报告明日再做就好，时间不早了，温大夫你回去早些歇息吧。”


    就在唐振国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温以凡突然开了口：


    “司令员，唐营长那边……”


    唐振国知道温以凡想要说什么。


    他转过身，打断了温以凡的话，苦笑一声，“那是他应该做的。在那种情况下，他本就应该如此，温大夫你不必过于自责。”


    唐景行先是军人，随后才是他儿子。


    唐振国虽然心疼，但没人比他更能明白这一点。


    “而且，他已经脱离了危险，温大夫你大可放心。”唐振国安慰了一句，“我儿子，坚强着呢。”


    唐振国走后，温以凡怔怔的看着窗外，思绪混乱。


    可最终，她还是脱下了白大褂，转身出了卫生所。


    事已至此，自己还是先休息吧。


    其他的事，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