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会是这样。”


    电话挂断良久，陈向荣跟瘫了似的坐在台阶上，嘴里不断念叨着这句话。


    大家不是都争着抢着要收养他吗？


    他不是个香饽饽吗？


    怎么现在却变成了大家都不想要他了？！


    梁春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里带了几分讥讽。


    “我虽然是个乡下女人，没有什么见识，但我不是个傻子，我知道你留在京城会比在金牛村有出息。”


    “你爸出事，我赶去京城，路上我就在想，要是有个可靠人的话，我就把你留在那里，可等我到了京城，我就看到你跟个没根的草似的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陈向荣抬起头，就见梁春芬眼里闪烁着泪光，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浑身还在轻轻发抖。


    “数九寒冬的天啊，你穿着一件单薄的褂子，赤着脚踩在雪地里，你叫这个叔叔，叫那个伯伯，可他们谁也没有为你停留一步，给你披上一件衣裳。”


    “你和我说你想留在京城，有人愿意收养你，行啊，我很高兴，可我看到的却是你讨好这个，奉承那个，但他们却像是踢皮球一样的，把你送到这家，又送到那家！”


    “你知道他们怎么说我吗，说我半夜躲在被窝里偷着乐呢，没了一个丈夫，却把一个儿子送了进来，让别人把儿子养大，然后我再来摘桃子！”


    梁春芬深吸一口气，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哽咽道。


    “你是知道我有多讨厌你爷奶的，我要是这样做了，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陈向荣慌张道：“我……我不知道这些事……”


    梁春芬继续道：“让我下定决心把你带回来，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


    “你还记得你在大院里摔了脑袋，成了脑震荡的那次吗？”


    陈向荣点头：“记得，我玩秋千，秋千绳老旧风化断了，我就摔下来了。”


    “呵，那可是大院啊，这些设施定时有人检查，怎么可能老旧风化，那是钱营长的媳妇赵桂花割断的！”


    陈向荣震惊的站起来。


    “竟然是她做的？可是为什么啊，她为什么要害我？”


    梁春芬：“你住院的时候，赵桂花来告诉我，说她不允许你去占她儿子的东西和家里的位置，如果你留下，你就会三天两头的受伤，保不准哪天还会有个好歹！”


    陈向荣嘴巴颤抖：“可是她在外人面前一向对我很好啊，比对她儿子都好！她儿子欺负我的时候，她还去教训她儿子呢！”


    梁春芬：“我这里有赵桂花的电话，你可以亲耳听听她怎么说。”


    梁春芬从兜里又拿出一张写着电话号的纸。


    很快，电话接通。


    记忆中带着特殊腔调的熟悉声音传入陈向荣耳朵。


    梁春芬捏紧电话筒：“赵桂花，老娘是梁春芬！你把秋千绳子割断，害我老三摔成脑震荡，出现了后遗症，现在都娶不到媳妇了，你他妈的必须给我负责！”


    陈向荣：？？？


    他什么时候有后遗症了？


    更没有娶媳妇啊！


    但他知道他妈这是故意炸赵桂花的，所以没有出声打断。


    赵桂花哈哈大笑起来。


    “娶不上媳妇啦？哎呀，这算什么大事，要是当年你把他留在我这里，说不定他现在连人都……啧啧啧，真遗憾啊！”


    梁春芬：“赵桂花，当年我随军，做错了一些事情，名声变得不好，我把你威胁我的事情说出去，没人相信我，还被你倒打一耙，但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用录音机把你的话全部录下来了！”


    “我马上就把磁带寄到京城去，让他们看看，你这个营长的媳妇是怎么样欺负人的，到时候把你家老钱撸下来，你就跟我一样，回家种地吧！反正你家老钱这么多年了，也只是从团长到了营长，可见本事一般，还是赶紧把位置让出来，给那些有能力的吧！”


    “梁春芬，你敢——嘟嘟嘟！”


    梁春芬直接在赵桂花破防的时候把电话挂断。


    她看向陈向荣：“你爸和钱营长是好兄弟不假，但你爸的能力比钱营长要高很多，受的表扬也多，赵桂花他们和咱们家都是从金牛村出去的，她就觉得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你爸能比钱营长厉害，凭什么咱们就比她过的好，她嫉妒我们。”


    “你爸去世后，她不知道多高兴呢，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啊，要不然的话谁还愿意跟她玩？你年纪小，看不出来这些没关系，但我是个大人了，我已经知道她不怀好意，又怎么还会让你去她家住呢？”


    陈向荣嘴唇颤抖：“那……那我参加红袖章，是钱小子撺掇我去的，这不会也是……”


    “你说什么？！”


    “我……我前段时间和钱小子联系上了，他说只要我参加红袖章，做出一番成绩，他就让我去他家。”


    梁春芬勃然大怒：“他妈的，这肯定是赵桂花的主意！这个坏心眼的女人！”


    梁春芬再次拨通了赵桂花电话。


    电话那段，赵桂花正因为梁春芬话心里不安呢。


    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接通，一顿污言秽语人身攻击的话不间断的传来。


    她连插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赵桂花被气的脸通红，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老赵家顿时兵荒马乱起来。


    梁春芬听着声筒里传来的骚乱声，满意一笑。


    但这才到哪啊！


    上辈子赵桂花撺掇老三去红袖章，给他们家带来多大的苦难啊。


    这辈子，她别想跟上一世一样，坐着看笑话，全身而退！


    梁春芬抬脚朝供销社走去。


    她要去买纸笔，立马写举报信！


    她要写一百封，一千封！


    什么时候赵桂花灰溜溜的从大院滚出来，什么时候罢休！


    “妈！”


    陈向荣拦住梁春芬，眼睛低垂，不看敢梁春芬的眼睛。


    “对……对不起，这些年是我错怪你了。”


    梁春芬定定看了他一会：“哦。”


    哦？？？


    这是原谅他的意思，还是不原谅啊？


    “老三，就像是章老师说的，你对我的伤害已经造成了，这会永远停留在我的记忆里面。”


    “你说对不起是你的自由，但我不原谅你也是我的权利。”


    “我虽然是你妈，但我也是我自己，不能因为你是我儿子，就要无底线的包容你！”


    梁春芬把陈向荣拨拉到一边，抬脚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