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拉锁

作品:《女作家去做保姆

    晚上,在许家吃完饭,收拾完厨房,我告辞回家时,看到许夫人在房间里看书,床头旁的音响里放着胎教的音乐。


    许先生还没有回来,估计是公司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吧。


    老夫人坐在房间里看剧,身上披着一件驼色的披肩,脸色安详,不似生病的样子。


    早晨她告诉我生病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放松。


    但愿她没有生病。


    我从楼里下来,幽暗的楼前忽然有一束光静悄悄地打过来,让楼前顿时一片明亮。


    我在光影里看到熟悉的车身,还有车窗里那张熟悉的面孔。


    坐进老沈的车,我有点惊讶地问:“你咋来了?你不是跟大哥在外面出差吗?”


    老沈说:“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正要往白城赶呢。”


    我说:“那你怎么没告诉我晚上会回来?”


    老沈说:“万一有别的事情耽搁了呢,我岂不是说了空话。”


    老沈是一个讲信用的人。


    老沈要带我去吃饭,说哪里又有新开的饭馆,什么什么好吃。


    我说:“我已经吃过饭,别去吃饭了,太浪费。”


    老沈挺实在:“总得有个说话的地方啊,你家,你不让我去。我家,你肯定也不敢去,咱俩聊天不能总在车里啊。”


    老沈说的是实话,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开车,晚上和我约会这么一小段的光阴,我也放在他车上的话,对他来说有点不太公平。


    况且他今晚刚刚开了一下午的车,我还要坐在他车里,让他开车带着我绕城市一圈,就太不知道心疼人了。


    于是我提议:“咱俩在街上散步吧。”


    老沈说:“就是轧马路呗。”


    我笑着说:“散步也是一项运动。”


    老沈还不领情:“我要想运动就去打拳了。”


    我说:“打拳出汗太多,散步属于温和的运动。”


    老沈开车带我到报社门前,那里有个宽敞的停车场。他把车子停下,我和他走下车。


    老沈穿得太多,披个短款的羽绒服,他还学小年轻的耍票儿,不拉上拉锁,羽绒服的两撇衣襟就在风里敞开着。


    我说:“沈哥,你那衣襟敞开着,接风呢?”


    老沈随意地用手把两侧衣襟往中间一抿:“没事,不冷。”


    我说:“不冷啥呀?零下二十来度,万一感冒了呢?你连围巾都没戴?”


    老沈说:“围巾在车里,麻烦,不戴了。”


    这人咋这样呢?感冒是闹着玩的吗?还以为自己十五岁吗?都五十多岁了,嘚瑟啥呀?


    我这人有点强迫症,要是看啥不顺眼,不纠正过来就一直难受,啥也干不下去。


    我跟老沈在路边散步,走一会儿,我歪头看看老沈的羽绒服的衣襟,还敞开着呢。


    走一会儿,我又歪头去看老沈。


    老沈肯定冷了,脸都冻红了,也不戴口罩,敞着怀,多可气啊。


    他也可能是因为刚才没听我的话,现在即使冷了,也不好意思拉上羽绒服的拉锁。


    我实在忍不住,说:“站住,别动!”


    老沈不明白啥意思,但还是乖乖地站住了,两只眼睛被路灯闪烁成菱形,迷茫地看着我。


    两只招风的耳朵被路灯照得通红。


    我走到老沈跟前,蹲下,伸手把老沈羽绒服的两个衣襟扯到一起,对齐,扣上拉锁,“哗啦”一下拉上去。


    并对老沈再次发布命令:“仰头,抬下巴!”


    老沈急忙仰头抬下巴。


    我就把他羽绒服的拉锁一直拉到头。


    我分明看到老沈的两只耳朵都轻微地抖动了两下,像两只小鹦鹉,站在老沈的肩膀上,在夜色里烟视媚行。


    妥了,看着老沈羽绒服的拉锁拉上,我的心可舒服,可有成就感满足感了,就好像完成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似的。


    老沈呢,站在原地不动。我都走出去几步了,他还傻站在原地不动。


    我说:“嘎哈呢?冻傻了?”


    老沈更逗:“你还没有解除命令呢,你没说让我动弹呢。”


    我被他逗笑了,跑过去,用手一推他的肩膀:“可以动了,走吧。”


    走了几步,我觉得刚才的举动可能让老沈误会啥,我就解释说:“我这人有点强迫症,看啥不顺眼要是不马上归位就浑身难受,刚才给你拉上拉锁,你别多想啊。”


    老沈说:“放心吧,我是老司机了,这点我还不懂?”


    我笑了。


    跟老沈闲聊了几句,后来,我就把老夫人可能得病的事情跟他说了。


    我说:“大娘不让我告诉儿子儿媳妇,她不想惊动大家,她想消消停停地过完生日,你说我到底告诉许家人还是不告诉呢?”


    老沈半天没说话。


    我回头看老沈,老沈双手插兜,眉头紧锁,在思考事情呢。


    我也没说话,等着老沈思考。


    我们沿着长街的人行路一直往前走着,路过市医院的门前,那里夜间有卖烤地瓜的小摊子。


    小摊子上点着莹莹的一豆灯火,下面是一个汽油桶改造的那种烤地瓜的大铁桶。


    铁桶的上面有个圆洞,卖地瓜的老人伸手从圆洞里探进去,在翻弄烤地瓜呢,走过的人都会闻到烤地瓜那香甜的味道。


    我一闻到这个味道,就馋了。


    我说:“沈哥,你不是说要给我庆祝升职加薪吗?”


    老沈说:“是啊,要请你吃饭你又不去,要不然,咱们去吃烧烤去?”


    我摇头,指着路旁烤地瓜的大铁桶说:“你就买烤地瓜给我庆祝吧,我就爱吃这个。”


    老沈一脸嫌弃:“这算啥呀,还是找个地方吃点大餐——”


    我说:“我就喜欢吃这个。”


    老沈看着我笑了:“那就烤地瓜——”


    我们买了两个烤地瓜,一人一个,用手捧着,在雪地上一边散步,一边捧着热烘烘香喷喷的烤地瓜吃起来。


    老沈说:“我这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儿——边走边吃。”


    我说:“以后咱俩要是出来玩,还能让你做很多没干过的事。”


    老沈笑了,拿眼睛偷看我。


    我说:“你别净顾着吃了,我刚才问你的话呢,你还没回答我呢。”


    老沈说:“这事好办,你跟小许总夫人说吧,她懂事,看问题全面。再说她又是医生,又跟大娘住在一起,比较了解大娘。


    “你把事情交给她,她要是决定告诉许总,那就告诉吧,还是大娘身体健康最重要。”


    我其实心里也有过这种打算,反正无论如何不能先告诉许先生。


    许先生这人做别的事情都还比较理智,可一旦涉及到老妈或者媳妇的问题时,他的大脑里理智的那道小门就“啪地”一声关上了。


    不仅关上,还锁死了,就剩下暴脾气。


    东北的冬天真是冷啊,冬天的夜晚更是冷。


    我实在太冷了,就让老沈送我回家。到家门前时,我才想起问老沈。


    我说:“你说大哥夸我了,夸我啥了?”


    老沈说:“我说过这话吗?”


    啥意思啊?中午跟老沈打电话,我耳朵听错了吗?


    我生气地要进楼里了,老沈忽然拽了一下我的胳膊:“逗你呢,又生气了?”


    我说:“谁愿意生你的气呀?”


    老沈说:“那就是生气了。”


    我说:“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进楼了。”


    老沈说:“你求人,还这种态度?”


    我说:“咋地呀?还让我给你磕两个呀?”


    老沈笑了,露出几颗白牙:“许总也没说啥,就说你挺有心眼的。”


    我狐疑了,问:“他咋看出我有心眼呢,他也不常来大娘家。”


    老沈说:“那天家宴,许总说他给小许总罚站,罚半个小时。那个时候饭菜已经做好,应该开席了。


    “许总说你突然进厨房,还要做个菜,正好等半个小时,你的拔丝地瓜做好了——许总就对我说,小沈,我妈挺有眼光,给你介绍的姑娘挺有心眼,心眼还挺好使。”


    被别人夸奖,是一件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