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雇主的责难

作品:《女作家去做保姆

    许先生伸手抓了一颗牌,手指肚摸着牌面,也没掀起来看,直接就摔在桌面上,兴奋地说:“幺鸡,就缺这颗,我糊了!”


    许先生兴奋地看着我:“红姐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他两只小眼睛都瞪圆了,嘴里塞着蛋糕,兴奋地看着众人说:“这蛋糕烤糊了,不好吃,你们别吃了——”


    然后,许先生看着老夫人:“妈,你来一块吧,甜的,就是糊点。”


    老夫人看看蛋糕,咽了口唾沫,却没有吃。


    老夫人是因为我把蛋糕烤糊了不想吃,还是胃里不舒服不想吃?


    老夫人的病是个雷,但愿生日之前别被踩爆。


    许先生吃蛋糕吃噎住,就喊人:“拿水,拿水,顺顺。水是财,顺顺就是顺利的意思,下把牌我还得糊。”


    大哥不动声色地洗牌。


    二姐夫看着小舅子,忍不住说:“那蛋糕就你自己吃啊?吃独食,你好意思吗?给我上两块。”


    许先生说:“二姐夫你是祖宗啊,还给你上供——”


    姐夫小舅子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许夫人在一旁倒了杯水,递给许先生,许先生兴奋地说:“及时雨啊,雨也是财。”


    许夫人坐在老夫人旁边,低声地问婆婆:“妈,给你倒杯水?”


    老夫人没说话,摇摇头。


    许夫人眼神复杂地看向老夫人。


    许夫人也是担心老夫人的身体不好。但为了圆全老夫人的心愿,就先过生日。


    后天就过生日了,过完生日再去医院检查身体。


    坐在沙发上刷手机的老沈也在瞄着老夫人。隐瞒老夫人的病情,他也有份。


    我回到厨房,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回家。


    我去玄关换鞋的时候,许夫人看到我两手空着,问道:“冰箱里的肉你拿了吗?”


    呀,忘记了。


    我去厨房拿了剩肉,到玄关穿衣服时,老沈还在沙发上刷手机。


    送不送我呀?也不给我个眼神。


    我往楼下走的时候,也没听到许家楼上开门的动静。


    老沈不送我回家,一点说道没有。他是大哥的司机,随时要接送大哥。


    可我还是期盼他送我。


    我已经走到公路上了,身后有车笛声,短促而清脆的两声。我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上了老沈的车子,我问:“你咋才下来呀?你再磨蹭一会儿,我再走快一点,就到家了。”


    说完有点后悔,“磨蹭”两个字会不会又让老沈反感呢?


    人与人之间熟悉了真不是件太好的事情,我会跟他说话无所顾忌,包括用不敬的话。


    老沈并没有表现出反感来,他说:“你不是说不要让别人看出我们关系不一般吗?就等你走了一会儿,我再下楼送你。”


    天呢,老沈这是自欺欺人吗?只要我走了,老沈随后也走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送我去。


    我扭头打量老沈,他憨得可爱。


    我想起蛋糕烤糊了的事。我问他:“哥,你给我念烤蛋糕的时间,咋给我念的,念错了呢?”


    老沈说:“你说我手爪子,我还不报复你一下。”


    我气得伸手就要揍他,什么人呢,太小心眼了,手爪子还放不下呢?


    老沈忽然淡淡地说:“我有那么小气吗?”


    他原来是逗我呢。


    我在黑夜与灯光下打量着老沈的脸色,看他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我说:“你笑啥?”


    老沈笑而不答。


    车子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老沈的后背靠在椅背上,两只胳膊随意地伸展了一下,右手呈弧线落下时,就搭在我的椅背扶手上。


    距离我的肩膀还有一片韭菜叶的距离。


    我似乎能嗅到他手指上沾染了方向盘的金属气味。


    夜色正好,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心里有些温热的东西在流淌……


    到家之后,我用电饭锅蒸一碗米饭。


    不能给大乖净吃肉,不健康,需要配点蔬菜和米饭。


    大乖却不离开我背回去的包,小鼻子一个劲地冲着包里嗅着,还抬起爪子挠我的包,着急吃肉。


    我把包拿到厨房,大乖跟到厨房。


    我把包拿到灶台上,大乖就抬起两只前爪,用两只后爪子抓地,站了起来,仰着头,两只黑亮亮的大眼睛使劲地往灶台上看,他等不及了。


    好吧,我就把许家的肉拿一块递给大乖。大乖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把我手里的肉“卷”走了。


    我把剩余的肉放到外面的窗台上冻上。


    我家窗台外没有安置放东西的铁筐,为了防止剩肉掉下楼,用绳子系住装肉的方便袋,拴在窗户里的把手上。


    夏天的时候,冰箱坏了,我正好不用冰箱。


    一个人独居,用冰箱有些多余,那就不用吧。冰箱还占地方。


    以往,我太依赖物质。现在家里的物品少了,并不影响我的生活,反而空间变大。


    节俭的好处真不是一时半会能说完的。


    遛狗回来,热水器里的水也烧热,泡个澡,一边追剧看《对手》。


    我现在不仅喜欢郭京飞了,还喜欢颜丙燕的段迎久,喜欢谭卓。


    正准备睡觉,手机里忽然收到一条信息,是许夫人发来的,还发来一个红包。


    这是什么情况?还让我买衣服?


    我回复许夫人:“我最近没有买衣服的打算,谢谢您。”


    我直接把红包退给了许夫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况且我不缺钱,我缺的是勇气。


    许夫人再次把红包给我发过来。


    许夫人说:“家里来了客人,这几天你要多辛苦了,这是我们家男主人的一点意思,你不要推辞,收下吧。”


    既然是保姆的辛苦费,我就收下。


    每次大姐回来,许先生都会发给我一个红包。


    大姐在许家时,我每餐饭会多做两个菜,事情确实多了不少。


    第二天我去许家上班,一进门就感觉空气不对。


    许先生在家,没去上班,他坐在沙发上一脸严肃。这个表情在许先生的脸上很少见。


    小蔡正在洗拖布,洗得很认真,一直低头做事,静悄悄地走路,她不敢看向许先生。


    老夫人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听新凤霞的评剧,音乐声丝丝缕缕地从门缝里渗入客厅,在房间里萦绕。


    许先生的房间里静悄悄的,许夫人似乎没上班。许夫人上班穿的短腰皮靴在门口摆着,没有穿走。


    健身房里静悄悄的,没有动静,门口大姐的皮靴不见了,一早出门了?


    小蔡轻手轻脚地干完活,走进厨房低声地说:“红姐,你看我干的行吗?”


    她给我叫红姐?我打量一下小蔡的脸色,她不像是尊敬我,是尊敬雇主的吩咐才这样叫我的吧?


    我前后屋查看了一下,干得比较干净,夸奖了小蔡几句,让她回家了。


    小蔡刚走,脚步声还没在楼梯上消失呢,许先生就跟在我后面进了厨房。


    他板着脸说:“我妈有事你咋没告诉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着许先生,狐疑地问:“啥事啊?”


    许先生说:“装!跟我装!都跟我装!”


    许先生用手啪地一拍餐桌,一双眼睛瞪着我:“我妈有病的事,你咋没跟我说?”


    完了,老夫人的这颗雷还是炸了!


    怕啥来啥!


    许先生见我半天没说话,他重重地拉开椅子坐下,望着我冷冷地问:“你咋不说话?问你呢!”


    许先生再也不是昨晚他吃糊吧蛋糕的语气,我也不是他的福星了。


    我只好说:“大娘让我瞒着你。”


    许先生生气地说:“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有关我妈身体健康的事,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为啥这次瞒着我!”


    我没敢看许先生,自己在灶台前手忙脚乱地干活。


    我能对许先生说啥?我说没有瞒着你,我已经告诉许夫人,是许夫人给婆婆检查之后觉得不是大问题,才决定不告诉你的。


    我说这个话都是屁话,没用,一点也不能减轻我的罪责,还凭空给许夫人添加了一条“罪状”。


    算了,我的雇主爱咋说咋说吧,反正这件事我怎么做都是错,我早就认识到这个问题。


    这颗雷如果不炸,我没有对错。这颗雷如果炸了,那咋都是我的错。


    谁告诉许先生的呢?是许夫人?不应该啊。


    许夫人是个原则性特别强的人,她自己说不告诉许先生,那她不可能失言。


    那么,知道这件事的还有老沈。


    老沈能告诉许先生吗?不可能!老沈和许先生这两个人不对付,都没机会在一起说话。


    那许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呢?


    许先生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忽然对我说:“别干活了!”


    我心里一哆嗦,啥意思呢?立马让我滚蛋,撵我回家?


    我把围裙摘掉,扔到灶台上,套袖也撸下来,砸到灶台上。转身就往外走。


    许二阎王突然辞退我,我要不要向他要赔偿金呢?


    想起前保姆刘畅跟许先生要赔偿金的事,算了,我跟许先生之间是君子协定,没有协议。


    呀,他不会一生气,把我这个月的工资都扣掉吧?


    他敢呢!给我扣掉,我就去他公司跟他要债去!我五十多岁,退休了,广场舞我都跳了,我还怕啥?


    我走到门口,许先生在我身后断喝了一声:“干啥去?”


    我回头看着许先生,没好气地说:“你不是撵我滚蛋吗,我还赖在你家干啥呀?”


    许先生用手一指他对面的椅子,吩咐我:“坐下!”


    他要跟我谈工资扣掉还是不扣掉?


    只听许先生又说:“坐下听我说话,你别来回晃荡,影响我思路!”


    现在,我开始可怜大许先生,他是怎么跟他这个混蛋老弟在一起共事二十来年呢?


    他说话左一笤帚,右一榔头,太不靠谱。


    我坐下了,坐在了许先生对面。


    我垂着目光盯着桌子上的木纹看,在心里还琢磨,他是训完我撵我滚蛋,还是训完我不撵我滚蛋呢?


    要是撵我滚蛋,我就不听他的训斥了。要是不撵我滚蛋,我听听也行。


    许先生又严肃地问:“我妈到底咋跟你说的?你原原本本跟我说一下。”


    我心里话,你都知道这件事,你自己去问你老妈。


    后来一琢磨,我算明白了,许先生还不敢去问他老妈,怕老妈骂他。


    他在跟老妈谈话之前,想听听我的讲述,究竟老夫人跟我怎么说的有病。


    我就原原本本地把当时的情况学说了一遍。


    客厅里,许先生的房门忽然开了,许夫人走了进来,一点声音都没有。她没穿拖鞋,光脚走进来。


    她拉过餐桌旁的一把椅子,坐在许先生的对面。


    许夫人没坐在许先生身边。反常啊,两口子吵架了?


    许先生虽在盛怒之中,她还是注意到了他媳妇儿没穿拖鞋。


    许先生气哼哼地站起来,用那双小眼睛使劲地剜了许夫人一眼,他走进客厅,拿了拖鞋,咣当,扔在许夫人的脚下。


    许夫人看着许先生说:“你别埋怨红姐,有啥话你就对我说吧,红姐自己也没敢做主,她告诉我了,我给妈做了检查,不是急性病。


    “把妈折腾到医院,就可能住院治疗,妈就想高高兴兴地过完生日再说,那就让她过完这个生日吧。”


    许先生冲许夫人去了:“那你为啥不告诉我!”


    许夫人生气第说:“就不想告诉你!咋地,不行啊?这是我和我婆婆之间的秘密!”


    许先生说:“咱妈要是有大病给耽误了,你担待得起吗?”


    许夫人说:“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许先生说:“那是我妈,反正不是你妈,你也不着急。”


    许先生这句话有点狠了,彻底伤了许夫人,许夫人的眼眶一下就红了,眼泪都在眼圈里直晃荡。


    许夫人说:“行,现在你也知道了,你去问妈,过生日之前,你要是能把妈送进医院去检查,我脑袋揪下来,给你许海生当尿壶!”


    许先生说:“你以为我不敢去跟妈说呀?”


    许先生站起来走了,穿过客厅,去老夫人的房间。


    许夫人长叹了一声,眼泪掉下来。我把旁边的餐巾纸递给她。


    许夫人抓起一张餐巾纸,擦掉眼泪,对我说:“该做饭做饭,给我煎两条鱼,我得多吃点,跟这个二虎吧唧的玩意打仗太费力气!”


    我本来想安慰许夫人的,没想到她已经把自己哄好了。


    我到灶台前准备饭菜,询问许夫人:“他咋知道的?谁告诉他的?”


    许夫人看着我,气笑了:“红姐呀,我可没埋怨你的意思,是你漏出去的!”


    啊?我啥时候告诉许先生的?


    许夫人说:“是老沈,老沈昨晚送大哥回家就跟大哥说了,大哥一早上班,把海生叫到办公室训斥了一顿。


    “这回他挨没挨揍不知道,反正回来就呜嗷喊叫的,已经跟我吵一把。”


    这个老沈呢!我恨得牙痒痒,什么人呢?


    我把他当自己人,才把这么秘密的事情告诉他的。


    没想到,一向守口如瓶的老沈,却最终把我的秘密泄露给了大许先生。


    这个混蛋什么意思?他只对他的许总效忠,我说话就一点没分量呗?还把我给出卖了!


    古语说得好啊,君子之交淡如水,千古经典!至理名言!就不应该跟他太近乎,啥话都跟他说。


    这回妥了,报应来了!


    我气得脑门子生烟,头顶噌噌地窜火星子。


    正说到这里,老夫人房间忽然传来吵闹声。


    只听老夫人大声说:“生日我不过了,医院我也不去,哪哪都不去,就准备死在家里,你赶紧的,去老裁缝店把寿衣给我取回来!”


    只听许先生气急败坏地说:“取寿衣干啥呀?”


    老夫人生气地说:“我穿上好等死!”


    母子之间发生大战。


    许夫人急忙往外走,去老夫人房间。


    我也不好躲在厨房里装缩头乌龟,也硬着头皮进了老夫人房间。


    老夫人已经下地,她两手撑着助步器,生气地瞪着许先生。


    许夫人一进房间,就用力地把许先生往门外一怼,沉着声音说:“滚一边啦去,妈心脏不好,你再气吧,生日不用过了!”


    老夫人看到我进去了,一双眼睛含着怒气,对我说:“红啊,你告诉这个二阎王干啥?就知道他非得把我折腾去医院不可。


    “你说说你,这点事都不能替我瞒着,我可信着你了,你却都给我说出去!”


    完了,我彻底是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