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汉过世的时候，享年五十八岁，是正常辞世。


    这个年纪对于普通百姓来说，算不上长寿，但也不算短。


    因为张轩一家与刘老汉家的关系僵硬，所以对于刘老汉过世前的情况，张轩并不怎么清楚，只是听说对方一直念叨着刘大虎，但终究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刘老汉的葬礼上，张轩一家都在帮忙布置丧事。


    此时的张轩一家，来到此地也过去了将近三十年，张轩也混成了街巷上的老人，颇为德高望重。


    多年来一直对张轩一家冷眼相待的刘母，在葬礼上仿佛失了魂一般。


    老两口平日里虽然经常都会吵架，但毕竟是相伴一生的人，如今老伴走了，对刘母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张轩主持着葬礼，帮着刘老汉料理后事。


    孤月方正和李少白也来了，看到刘老汉的灵堂，都是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云瑶如今的心智也长大了许多，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刘老汉，神情落寞。


    “师娘，人都会死吗？”


    “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人都会离去的。”白璃解释道。


    “可是我不想要师父和师娘死。”云瑶伤心道。


    白璃柔声安慰着云瑶，“放心，我们会一直陪着云瑶的。”


    张轩和孤月方正还有李少白招呼着街坊邻居，也都是有些感慨。


    凡人一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似乎做什么都不够的样子。


    此时的张轩他们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也是装扮成了一副中年步入晚年的样子。


    街巷里的年轻人们，对于这个收不到徒弟的张师傅，虽然平时总爱打趣几句，但内心还是十分敬重的。


    当刘大虎出现在葬礼上的那一刻，刘母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刘大虎也是看着父亲的灵堂，沉默不语，安静的守孝。


    家里老人过世，刘大虎要守孝三年。


    三年过后，刘大虎似乎也没有了外出的念头，就这么安静的待在家里陪着刘母。


    可又是一年后，刘母也辞世了。


    至此，刘家就剩下了刘大虎一个孤家寡人。


    “师父，你说我这一生追求武道，意义到底在哪？”


    这天，已是中年的刘大虎找到张轩，开口问道。


    二人坐在茶桌前，空气都带着几分沉暮。


    “这个问题你要问你自己，你的人生，我如何能给出答案？”张轩笑道。


    “可是师父，我发现自己走过了半生，似乎什么事都没做成，不像一般人那样娶妻生子，也没有像江湖侠客那般生死江湖，我好像一直都碌碌无为。”刘大虎有些落寞道。


    张轩笑了笑，站起身，“我们出去走走？”


    “好。”


    刘大虎起身扶起张轩，走出武馆，在街巷里漫步着。


    街坊邻居如今已经几乎过去了两代人，当年一些叫张轩张师傅的同辈都已年迈，反而是不少孩子跑来跑去，如同当年的云瑶和刘大虎一般。


    “张爷爷，刘爷爷。”


    有孩子看到张轩和刘大虎，都是连忙打起了招呼。


    “诶，狗蛋在干嘛呢？”


    “在玩泥巴。”


    “嘿，你个小崽子，小心弄脏了衣裳回家你娘抽你。”


    “不会的，我不会弄脏衣服的。”


    “是吗？”


    张轩走上前，抓了一把泥巴直接往狗蛋脸上抹。


    狗蛋被呼了一脸泥巴，顿时大哭起来。


    “呜呜呜，张爷爷欺负人！”


    “哈哈哈哈！”


    “张老，您又捉弄孩子！”


    一个妇人走上前，嗔怪的看了一眼张轩，帮着狗蛋清理。


    是狗蛋的娘。


    张轩嘿嘿一笑，拉着刘大虎步履蹒跚的赶紧溜号。


    妇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无语的摇了摇头，这张老真是越老越顽皮了。


    不过张老一家没有子嗣，街坊邻居都觉得，张老这是对孩子之事有遗憾，所以平日里才总爱捉弄小孩子，也都没怎么在意。


    逃跑之后，刘大虎苦笑道：“师父，您都一把年纪了，悠着点。”


    “那怎么了？人不就活一个开心吗？”


    张轩笑道：“人生苦短，何必在意那么多，做自己想做的事便是。”


    “只要不影响别人，不祸害别人，谁会管你干了什么？”


    刘大虎无语，您那是不影响别人吗？


    就狗蛋那小子，估计一辈子都得记得小时候被您经常欺负。


    张轩拉着刘大虎坐在了街角，看着行人来往。


    小孩子们走街串巷，似乎永远没有忧愁。


    刘大虎看的入神，眼中带着些追忆，仿佛想到了自己小时候。


    这时，又有几个小孩子围了上来，看向张轩道：“张爷爷，可以给我们讲故事吗？”


    “好啊，不过你们先去买几串糖葫芦来吧，咱们一边吃一边讲。”


    “好诶！”


    孩子们拿着张轩给的钱，买了糖葫芦回来，每个孩子都有一串。


    张轩也是拿着一串糖葫芦，吃了一口后开始侃侃而谈。


    “我给你们说啊，想当年你们张爷爷我，可是江湖上叱诧风云的古惑仔，那就没人不给我三分面子......”


    一旁的刘大虎听的哑然失笑，师父年轻的时候就来这开武馆了，什么时候去闯荡江湖了？


    还有，古惑仔是什么鬼？


    不过张轩说的绘声绘色，刘大虎也渐渐听得入神。


    反观那些孩子，则是心不在焉，甚至吃完了糖葫芦就走。


    “嘿，我还没说完呢，你们别走啊。”


    “张爷爷，那还有糖葫芦吗？”


    “有个屁，滚滚滚！”


    刘大虎愕然，原来这些孩子是因为糖葫芦才来听师父吹牛的？


    师父这故事到底讲过多少次了？


    等孩子们走完，张轩又再次看向刘大虎道：“还在想你人生的意义吗？”


    刘大虎迟疑摇了摇头，“不那么想了。”


    张轩笑了笑，站起身拍了拍刘大虎的肩膀，“得嘞，天色也不早了，该回去吃晚饭了，不然回去晚了你师娘又要念叨。”


    刘大虎点了点头，搀扶着张轩往回走。


    夕阳下，两个老人步履蹒跚，身影被不断拉长。


    而自从这一日过后，刘大虎也不再浑浑噩噩，开始在青云武馆教导街坊里的孩子练武。


    有的孩子家觉得，练一练也不是坏事，便让孩子过来好好学。


    而有的孩子家则觉得张轩和刘大虎一辈子都没多大出息，跟着刘大虎练武纯粹浪费时间，也没让孩子过来。


    刘大虎也不在意，张轩更是没有多管，任由刘大虎去弄。


    而刘大虎这一教，便又是十年过去。


    如今的刘大虎已经四十多岁，接近晚年。


    张轩与白璃，更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走路都够呛。


    至于王小虎和云瑶，因为担心云瑶露馅，所以张轩让王小虎带云瑶回青云宗了解修仙界的事去了。


    云瑶终究是仙人，不可能真的一直混在凡间。


    “师父。”


    这一日，张轩和白璃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刘大虎则是在忙前忙后。


    他在这条街上教了不少孩子练武，如今那些孩子也都长大了，有的和刘大虎当年一样，选择去闯荡江湖，有的则是安心的过着普通人的日子。


    看着刘大虎端来的茶，张轩笑着点了点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好。”


    刘大虎点了点头，便去前院照看武馆去了。


    因为武馆出了几个还不错的弟子，如今武馆的名声倒是被刘大虎打出去了，有了不少弟子，甚至还有好几个教头。


    张轩也是真安心当起了甩手掌柜，不过事实上他即便想帮忙，也确实是“有心无力”。


    等刘大虎走后，白璃忍不住道：“夫君准备什么时候走？按照正常凡人的寿元，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张轩看着天空，笑道：“差不多了，快了，快了。”


    就在这时，前院的方向突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感应着前院传来的动静，张轩笑道：“是时候了，我们走吧。”


    白璃一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是时候了，但还是点了点头。


    二人飘然离去，只留下两具凡人遗蜕在躺椅上。


    而二人刚刚离开，刘大虎便一脸惊喜的冲进来说道：“师父，师父，我的弟子武举中了，出武状元了！”


    然而当他来到张轩面前，发现张轩没气了之后，顿时僵在了原地。


    “师父，师娘！”


    刘大虎从大喜到大悲，原本的笑容顿时变成了满脸落寞。


    他站在张轩二人的遗蜕前，久久没有动作，直到他高中武状元的弟子来叫他，才回过神来。


    “送师父师娘！”


    刘大虎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


    这一瞬间，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在刘大虎身上出现。


    其虽然依旧是凡人之躯，但身上却多了股超凡脱俗的气质。


    远处暗中的张轩感应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


    一旁的白璃同样感应到了刘大虎身上的变化，不禁瞪大了眼睛。


    居然真让这小子入道了？


    凡人入道，简直世所罕见！


    她看向张轩，有些迟疑。


    怎么感觉夫君早就知道会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