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尾摸着自己差点断掉的脖子，冲敖丙露出一个庆幸的笑容，“再不来，真死了。”


    敖丙的眼里还残存着怒意，看上去格外孤清。


    赤尾费力地撑起上半身，看着板着脸的敖丙，嬉皮笑脸地问道：“你这个表情，我是没救了吗？”


    敖丙皱了皱眉，将大饼放下，蹲下身子抓住赤尾的手，用力一催，将灵力缓缓渡入他的身体里。


    妖魂渐渐恢复原本的颜色，被狼妖咬过的缺口也缓缓愈合，赤尾转了转脖子，发出一声慵懒的呻吟，嬉笑着感激道：“又救了我一次，欠你的恩情我好像要还不起了。”


    “下次别强行运转妖力了，”敖丙收回手，警告道，“你的魂魄被重伤两次，若再有第三次，我并无把握能将你救回来。”


    赤尾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显然没有将敖丙的劝告放在心上，“狐生在世，最重要的就是快活，”赤尾的眼里闪过一丝怒意，“他杀我朋友，就得偿命。再有下次，还是一样。”


    又是一个听不进劝的犟种。


    敖丙叹了口气，没有再劝。


    身后的狼嚎声此起彼伏，声音尖利，像是在传达着某种危险的讯息。


    敖丙从容地站起身，抱起被吓坏的大饼，柔声安抚了几句，又向赤尾问道：“他们抓大饼前，说过什么吗？”


    显然没有将这些围攻他们的狼妖放在眼里。


    赤尾盘坐在地上，抓着一头乱发，回忆道：“好像说是他们老大下令，要把大饼带回去，”说着又拧起眉头，“他们老大……不会是那个丑八怪吧？”


    说到的正是那个长得像个红色的豹子，有五条尾巴，头上长了一只角，叫声难听的某上古神兽后裔。


    敖丙表情凝重，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狼嚎声再次响起。


    尖啸的声浪中夹杂着愤怒，隐隐还有从喉咙深处传来的，威胁敌人的呜声，刹那间，妖力四起，蓄势待发。


    狼嚎声越来越大，大饼惊慌地看向敖丙身后，却发现风平浪静，仿佛暴雨来袭前的海面。


    敖丙“轻拍”着吓到发抖的大饼，抚慰道：“不用怕。”


    一阵热浪袭来，整座山仿佛都被置于一个巨大的熔炉之上，空气因急剧升高的温度而扭曲。


    原本冲天的妖力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浪压制，显得弱小又狼狈。


    狼群越发焦躁不安，一声愤怒的低吼撕裂了诡异的宁静。


    与此同时，赤色的光自天边亮起，将那声嘶吼生生掐灭。


    大饼瞪大眼睛，连连拍着敖丙的肩膀，指着红光说道：“爹爹，你看——”


    敖丙没有回头。


    此时此刻，所有狼妖耳里都响起了龙族三太子平静的震慑，“要么退，要么死。”


    不等狼群做出反应，头顶的红光里又传来一阵肆意的笑声。


    狼群更加躁动不安，但没有谁敢冲出来公开叫嚣，他们都在等待着狼王的命令。


    双方再次陷入僵持。


    “狼妖桀骜不逊，向来只听狼王的。没想到那丑八怪居然能让狼王屈服，亲自带手下来抢一个小孩儿。”赤尾踉跄着站起身，嘲弄道。


    听了这话，大饼惊慌地将头埋在了敖丙的怀中，嘴里发出呜呜的哽咽声。


    敖丙虚拍了拍大饼，温声安慰道：“没事，他们打不过哪吒的。”


    当然也打不过他自己，但是敖丙故意没有说出来。


    小孩子总是对厉害的人天生有崇拜感，大饼抬起头，看向天边的红光，好奇又小声地问道：“爹爹，那个光就是那个人吗？”


    敖丙笑道：“是，他会保护我们的。”


    赤尾挑眉瞥了一眼敖丙，没有说话。


    诡秘的沉寂又持续了很久，赤尾终于忍不住，问道：“他们这架势，是选的找死吧？”


    不等敖丙回答，一股神秘而幽暗的力量悄悄浮现，敖丙蓦地回头，看向那渐渐转为殷红色的亮光，眼中是担忧与疑惑。


    短促的狼嚎声打破了沉寂，四周强烈的妖力刹那间散去。


    与此同时，天边的红光熄灭，热浪消退。微风阵阵，云卷云舒，天地间再次变得一片祥和静谧。


    赤尾挑了挑眉，感慨道：“有点厉害啊。”


    大饼傻傻地看向天边突然消失的红光，“爹爹，怎么……”突然身子一轻，回头看去，某个便宜老爹嘴角勾着坏笑，运转法力，将自己抱到了他的怀里。


    虽然对这个大坏蛋还是有很多不满，但大饼对这个很厉害的家伙产生了一点好奇。他没有挣扎，乖乖趴在了哪吒身上，小声问道：“你，你会发光吗？”


    “嗯？”哪吒一头雾水地看向敖丙，但敖丙却一脸凝重，眼里似有责备。他心里一紧，忙将大饼塞进赤尾怀里，一把拉过敖丙的手，殷勤地邀功道：“都搞定了。”


    识趣的赤尾抱着大饼走到了一块大石头的后面。


    敖丙抿着嘴，眼里晦暗不明，目光落在了哪吒手腕上的黑黢黢的“傻狗”印记上，“你怎么做到的？”


    哪吒知道瞒不住了，收敛起笑容，颇为心虚地说道：“我刚才侵入狼王的识海，让他把手下都带走了……”


    敖丙蹙起眉头，眼里满是忧色，“你能操控识海？是不是和混沌有关？”


    哪吒伸手抚平敖丙紧皱的眉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没事的，我只是问他借了点力量。你看，我现在不是很好，也没入过魔。”


    “那他为何要给你力量？你答应了他什么？”混沌喜怒无常，行事诡谲，不知会如何为难哪吒，想到这里，敖丙的忧思更甚。


    哪吒忙解释道：“没事，没事，他只是托我找到女娲，”见敖丙还是神色不愉，又解释道，“之前借这个力量，我还找到了那个鸟王的暗室。要不是那个姓闻的老头和罗宣拦着，我差点就替姬发把他给……”


    说到这里，敖丙的面色更难看了。


    冒险闯入朝歌寻找暗室，还被闻仲和罗宣围堵，想也知道，他这么做，多半是为了寻找自己。


    敖丙叹了口气，摸向哪吒的脸，反复摩挲着，眼里满是哀伤与疼惜。


    见势不妙，哪吒住了嘴，掩饰地干笑了几声，手忙脚乱地握住敖丙摸向自己脸庞的手，安慰道：“你别，我这不好好的。”


    这种轻描淡写的解释在敖丙此刻痛到不行的心上又扎了一刀，他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望向哪吒，摸向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心脏被揪得生疼，哪吒轻轻拉下敖丙的手，将头埋进他的颈窝，假装委屈道：“咱不是说好了，以后两不相瞒嘛，我实话实说了，你别这样。”


    良久，才从耳边传来敖丙的一声叹息，“哪吒，我不是怪你，我……”


    哪吒生怕敖丙又陷入自责，抬起头，不由分说地在他的唇瓣上落下一记轻吻，看着陷入茫然的敖丙，哪吒拉住他的双手，捧到心口，剖白道：“敖丙，那是我最难的时候，我恨自己无能，没有保护好你，”他张开敖丙的手心，落下缱绻的一吻，“那个时候，只要有一线希望能帮我找到你，什么牺牲我都愿意。”


    “哪吒……”


    “你不要怪自己，要不是你，我又会中混沌的诡计。所以敖丙，”哪吒的声音颤抖着，“我很需要你，别再离开我，好吗？”


    失去挚爱时的记忆潮水般涌来，哪吒垂下眼，小心翼翼地掩饰着眼中的落寞。


    敖丙伸出手，捧起他的脸，额头轻轻抵上他的额头，“哪吒，我答应过你的，你若是做错了，我会把你拉回来……”


    心跳越来越快。


    “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话音刚落，哪吒就忍不住贴上了敖丙的唇瓣，撬开齿关，唇舌相交，缠绵入心。他抓住敖丙捧向自己脸庞的手，掌心交错，十指交扣，再难离分。


    直到吻得有些昏沉，他们才慢慢分开。


    哪吒的手又缠上了敖丙的腰，被敖丙一把抓住，顶着微微泛红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声道：“回去再说。”


    躲在石头后面的赤尾偷摸地看向两人，见他们终于分开，松了口气，抱起一旁因无聊而画起圈圈的大饼，走了出来。


    敖丙尴尬地咳了咳，接过孩子，恍若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接着问道：“大饼，你见过那个红色的长得很奇怪的妖吗？”


    大饼茫然地摇摇头，“我见过最奇怪的妖怪就是玄鸟……”


    说到玄鸟，哪吒灵光一现，想到之前曾侵入玄清的识海，里面只有残缺不全的记忆，这才让他放松了警惕。


    因不知过往，玄清只能靠记忆里出现的名字，自称是“花镜”。


    “说起来，我之前还窥视过玄鸟的记忆，他记忆中有一个叫‘林君’的女子……”


    不等哪吒说完，大饼惊呼道：“我娘亲的名字就叫林君！”


    三人同时震惊地望向大饼。


    “不会吧，”哪吒狐疑地挑起眉，“你娘和玄鸟应当交情匪浅，那他怎么会把你给……”


    “不可能！”大饼横起眉毛，攥起小拳头，“我娘亲怎么会和玄鸟关系好！”


    哪吒本想说，他们还凑一块儿要给你起名叫“花镜”呢，看大饼这气鼓鼓的模样，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敖丙安慰了大饼几句，看向哪吒，问道：“怎么回事？”


    哪吒道：“玄清失忆的时候我看过他的记忆，他和林君应该关系不错，最重要的是……”哪吒的眉头拧成一团，“玄清他们想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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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找我？”敖丙疑惑地瞪大眼睛，思虑半晌，才道，“我父王不曾与我提过，龙族与玄鸟族有什么渊源。难道是为了灵珠？”


    哪吒眼里掠过一丝担忧，冷静一番，沉下心分析道：“我记得，他记忆里说，要找你救一个地方，难道会是这里？可是玄清他明明……”


    玄鸟族明明与阐教合谋，把这些妖魂囚禁于此，自相残杀。中间不知因为什么，玄清失忆，身为花镜的他，脖子上挂了一块带有敖丙气息的石头。


    在失忆之前，玄清想找敖丙救这个地方。


    恢复记忆之后，玄清直接把他关了进来。


    哪吒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玄清的种种行为极其诡异。本来他笃定玄清是个与无量仙翁同流合污的败类，现在不得不猜想，他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有什么苦衷。


    起码如今看来，他跌入此地之后，只是暂时失去了自由，却找回了敖丙。利远大于弊。


    哪吒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哪吒，你是觉得，玄清的所作所为很矛盾是吗？”似是看透了哪吒的想法，敖丙宽慰道，“如今我们知道的还太少，猜不明白很正常。”


    哪吒叹息一声，松开眉头，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没事，先不想了。”


    敖丙松了口气，轻轻晃了晃怀里还在生闷气的大饼，温声问道：“大饼，你能想起来吗，你的娘亲见过玄鸟吗？”


    爹爹发了话，大饼马上展开眉头，认真回答道：“娘亲不喜欢玄鸟，说他们是妖族的叛徒。”


    敖丙想到大饼提及过，在幻境中见到一个黑衣男子，便问道：“你之前说过，看见的黑衣人，你能猜到他是谁吗？”


    大饼摇摇头，“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娘亲不让我见他，但是那次见完他以后娘亲好像还挺高兴的，”大饼有些失落地垂下耳朵，“爹爹，我是不是帮不上你啊……”


    敖丙摇头道：“不，你已经很厉害了。”


    大饼毕竟还是个孩子，与其靠他回忆，不如再去水境中探寻一下他的记忆。


    想到这里，敖丙才意识到，“敖丙”居然一直在水境里没出来，实在有些蹊跷。


    “哪吒，我们再去水境看看吧。”


    哪吒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被乱石堵住的洞口在一阵红光中轰然炸开，碎石四溅，瞬间清出一条通路。


    四人再次进入了水境。


    “敖丙”却不在此处。


    见敖丙四处逡巡，哪吒上前去安慰道：“这儿没妖是他的对手，可能他又发现了什么，一会儿就回来了。”


    敖丙神色一松，点了点头，又“揉了揉”大饼的小脑袋，商议道：“能再看一遍刚刚你和伯伯看到的黑衣人吗？”


    大饼乖巧地将手递到了敖丙手中。


    敖丙握住大饼的手，灵力刚一运转，就感到掌心一热，大饼体内蕴藏着的，源源不断的力量汩汩地向他涌来，他顿时瞪大眼睛。


    哪吒站在敖丙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才将他唤回神来。


    他不可思议地展开另一只手，将大饼身上的力量流转于掌心，抛向了水境中。


    金色的光辉跃入水面，澄澈的水面变作莹白色，黑衣男子站立在洞口，身形修长，气度不凡，只是脸庞模糊，看不真切。一阵风吹来，衣袂翩跹间，露出腰间两块奇形怪状的石头。


    哪吒和敖丙不约而同地瞪大眼睛。


    “哪吒，那是……”


    “敖丙，它……”


    二人同时开头，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于难以置信。


    哪吒定了定神，道：“你先说。”


    “那是五色石，之前助我恢复肉身的正是此物，”敖丙看向自己的身体，疑惑道，“这人到底是谁？”


    “我猜……他是玄清，”哪吒艰难地开口，“他失忆的时候，脖子上挂的也是这个。可是，那个时候，石头上面有你的气息。”


    “我的气息……”敖丙喃喃道，“助我恢复肉身的人说过，还给我的是属于我的灵力……”


    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自己的灵力会出现在玄清身上？帮助自己恢复肉身的人到底是不是玄清？灵脉的断绝是不是与玄鸟族有关？


    一切都乱作一团。


    正茫然时，莹白平静的水面上出现一丝涟漪，晃动间一切幻象都消失了。


    幽蓝色的龙身破开水境，跃出水面，银华如练的身形一闪即逝，化作人形，缓缓落于几人身前。


    “敖丙”看向敖丙，刚要开口，巨大的噪声破空而来，夹杂着一个沙哑愤怒的声音，轰隆隆地传入每个人耳内，“把九色鹿交出来！你们这些自诩瑞兽后裔的宵小之辈，干着偷窃的勾当，倒比谁都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