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绝世人耳目的地下祭坛，亦无法瞒过美神双眸。


    毕竟映入她眼中的，从不是肤浅表象。


    下界的未知无穷无尽，尤其是体现在那孩子身上。


    他只需离开欧拉丽一段时间，返回时的耀眼光辉便足以令她难以自持。


    “一直以来，我眼中的孩子们总是不完美到难以理解的程度。”


    和其他神明一样，百无聊赖的美神从天界降临，环游世界后又被欧拉丽束缚至今。


    “他们会因为不值一提的小事烦恼、迷茫、悲伤。”


    在此期间，日渐感到枯燥的美神与女孩缔结契约，拿回了曾经的容貌与名字，戴上了街娘的面具。


    “但他们也会凭借强烈的意志蜕变，这是不变神明所没有的光辉。”


    曾经津津有味的角色扮演时间在减少，美神越发痴迷地遥望起那道不可触碰的星光。


    “现如今，下界竟出现了兼具复杂两面性的孩子。”


    “我不想变成男神那样，以卑劣的手段去强取豪夺。”


    美神抬手自水嫩白皙的脸颊上轻抚，那双魅惑万物的眼眸中，妖异的银色碎渣正在闪闪发光。


    “先来见上一面吧，我的【黄金泪】，我已经，等不及了。”


    ……


    暮色渐浓，街灯将冒险者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拖拽着众人疲惫的身躯走出巴别塔底部。


    卡修亦如鏖战了整日的冒险者们一般，脸色苍白地启程返回黄昏之馆。


    巴别塔地下祭坛的天神教诲，榨干了他体内最后一丝咒力。


    与执掌权柄亿万年的乌拉诺斯进行思想碰撞，不亚于凡人之躯强行承载天穹霹雳。


    权能的奥秘在他脑海中撕开了一道口子，知识涌入的同时，也为他带来了巨大的负荷。


    大本营正门前，满身黑灰、鼻青脸肿的洛基早已等得不耐烦。


    她将一张印有麦浪徽章的硬质请柬拍在卡修腿上，发出清脆响声。


    “换衣服。”


    卡修信手接过请柬，瞥了一眼，上面是丰收女神狄蜜特眷族的徽记。


    “你叫别人吧，我没兴趣。”


    “狄俄尼索斯也会去。”


    洛基只用一句话，就让卡修停下了准备上楼的脚步。


    她翘起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狄俄尼索斯与狄蜜特的关系极好，绝不会错过对方举办的宴会。”


    “你之前不是一直纠结那个小白脸可不可信嘛，干脆亲眼确认一下？”


    听到这里，卡修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对狄俄尼索斯的怀疑，从未因对方那无懈可击的愤怒与仇恨而减少分毫。


    “你竟然会那么贴心？怕不是被艾丝她们拒绝了，所以才拉我当舞伴吧？”


    “……少废话！你是咱重要的孩子，陪主神参加宴会是你的义务！”


    洛基理不直气也壮地梗着脖子，从身后掏出一套崭新的浅白色燕尾服扔了过来。


    “快点！别让猎物等急了！”


    ……


    当马车停在狄蜜特眷族那自然气息浓郁的庄园外时，夜色已然深沉。


    诸神们身穿华服，带着各自引以为傲的眷族精英，在魔石灯构筑的璀璨星海中谈笑风生。


    卡修缓慢调整着呼吸，强行压下了脑海中隐隐作响的嗡鸣。


    咒力的过度消耗，让他的动作变得迟钝，这可不是坐会车的功夫就能恢复的。


    身穿黑色礼服的洛基难得地保持着淑女姿态，她端着酒杯，用眼角余光扫视全扬。


    “人可真多，都是些游手好闲吃白食的熟面孔。”


    “毕竟神明的生活大多枯燥，任何宴会都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消遣。”


    卡修接过侍者托盘上的酒杯，却没有饮用，只是借助清澈液体，观察着扭曲光影下的众生相。


    他在寻找狄俄尼索斯。


    “哦？这不是洛基吗？真是难得，你竟然会穿礼服来参加宴会？”


    温和优雅却暗含调侃的声音从旁传来。


    狄俄尼索斯端着一杯葡萄酒，缓步走来。


    在他身后，菲儿葳丝依旧是那身包裹严实的圣女装束，与宴会氛围格格不入，眼神警惕地注视着周围。


    狄俄尼索斯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上挂着富国王子般的微笑，他先是对洛基举杯示意，随后目光转向了卡修。


    “初次见面，【圣剑使】，久闻大名。”


    洛基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插话。


    “有事你就说，别搞这些莫名其妙的贵族派头。”


    周围几位神明的目光被几人所吸引，饶有兴致地看了过来。


    狄俄尼索斯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他端起那杯颜色深邃的葡萄酒，轻声感慨。


    “我是真心在羡慕你跟芙蕾雅，毕竟，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英雄才几个？”


    “敬英雄！”


    狄俄尼索斯将酒杯高举，看向卡修的眼神中带着真挚无比的欣赏。


    确实如洛基所言，那是毫无虚假的眼神。


    可在他心头，仍未产生一丝一毫对狄俄尼索斯的信任，嘴角不由地浮起一抹笑意。


    “酒神大人的赞美，我没有理由拒绝。”


    看着卡修坦然饮酒的姿态，狄俄尼索斯脸上的从容似乎僵硬了一瞬。


    神明那对清澈如琉璃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他看了眼卡修，又看了眼手中酒杯，随即恢复笑容，只是那笑意不再抵达眼底。


    “对了洛基！晚点再约个时间聊一聊吧？”


    清楚对方在暗指什么的洛基囫囵饮尽酒水，埋头挑拣起各式美味佳肴。


    “暂时不行，咱把休假旅游搞砸了，孩子们还没从上次远征的疲劳中恢复过来，等等吧。”


    狄俄尼索斯眼眸深处掠过一抹失望，脸上笑意丝毫不减地就要开口。


    就在此刻，宴会厅的喧嚣戛然而止。


    诸神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从门口开始，声音一层层地向内消弭。


    并非因为音乐停止，而是因为一种凌驾于所有事物之上的、原始而纯粹的＜美＞降临了。


    诸神不自觉地停止交谈，目光注视着那道身影，迷离恍惚。


    银灰色的长发如同月光编织的瀑布，黑红相间的礼服大胆地勾勒出让神明都会失智的曲线。


    美神芙蕾雅，压轴登扬。


    她无视了所有投向她的炽热目光，无视了东道主狄蜜特的迎接。


    神明的视线穿过阻碍，径直投向餐桌旁的卡修。


    那双妖异的银色眼眸里，不再是遥望星空般的痴迷，而是猎人锁定猎物时的专注与狂热。


    美神红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扬每一位神明的耳中。


    “我的【黄金泪】。”


    “你，准备好属于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