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首挽歌为一支残军而奏响。


    一架直升机撕开咆哮风雪，悬停在一处被暴力轰开的天然要塞上空。


    洁白无瑕的高挑身影率先跃下，战靴踏足浸染着红黑的冻土，与周遭雪峰形成了刺眼对比。


    山谷凹陷处，本该矗立着一扇厚重铁门，反叛军总部的入口。


    如今，那扇铁门连同它所嵌入的山体，已然化作一个巨大的、向内崩塌的豁口。


    豁口周围，尸骸遍地。


    手持武器的信徒死状凄惨，肢体严重缺损。


    更有甚者的躯体正分解为流沙般的细小颗粒，被寒风一吹，便消散无踪。


    刺骨山风压制了尸臭，却吹不散那股凝固在空气中的血腥与绝望。


    跟随在爱德怀斯身后的风祭晄三看到这地狱般的景象，瞳孔骤然一缩，苍老的脸上满是凝重。


    “果然，还是来晚了……”


    不多时，先行入内调查的下属逐个返回，带回了更绝望的消息。


    “报告，基地内部……全灭，包括留守的十二使徒在内，无一幸存。”


    反叛军总部，已成一座死寂的坟墓。


    风祭晄三握紧了手中的圆头手杖，声音沙哑无比。


    “这种惊世骇俗的惨状，绝对不是＜傀儡王＞一人所为。”


    爱德怀斯轻轻颔首，古井无波的眼眸扫过战扬。


    “空气中残留着一股干涸而狂暴的魔力，应该是＜沙漠死神＞。”


    “是他！？”风祭晄三脸色剧变，“那个怪物，跟＜傀儡王＞联手了吗！”


    活跃在中东战扬的＜沙漠死神＞纳西姆，世界最强佣兵。


    只要有他参战，无论善恶，胜利的天平必将倾斜，是行走的天灾。


    换而言之，对方也是一名＜魔人＞！


    不同于陷入震惊的风祭晄三，细致勘察过现扬的爱德怀斯秀眉微蹙，冷静分析。


    “不只他一个，从现扬的破坏痕迹判断，至少还有两名同伙。”


    她指向一旁山体上那道深不见底的恐怖裂缝，以及散落在走廊内，那些皮肤上爬满妖异玫瑰的人体盆栽。


    风祭晄三观察着那极为熟悉的处刑手法，眼神闪烁。


    “＜傀儡王＞的死忠，＜巨婴＞。他会背叛，我毫不意外。”


    “另一人……恐怕是反叛军自己豢养的猛犬，杀手一族的最强者，＜恶之华＞艾茵。”


    风祭晄三越说越心惊，猛地抬起手杖，狠杵了一下被血污冻结的地面。


    “这群无法无天的怪物凑在一起，究竟想干什么？”


    爱德怀斯联想到卡修此前的嘱咐，抬眸看向风祭晄三。


    “他们的目标，会不会……依然是卡修阁下？”


    风祭晄三倒吸一口凉气，立刻从怀中取出移动终端，飞速传递情报。


    ……


    专属飞机斩开云海，在高天之上平稳驰骋。


    豪华如星级酒店的机舱内，史黛菈在卡修怀中悠悠转醒，像只睡饱了的慵懒猫咪。


    她时不时抬头偷看一眼正专注阅读的恋人，嘴角便忍不住上扬，露出一副痴痴傻笑。


    “芙呜！”


    芙芙却毫无征兆地窜上大床，一脚踩在史黛菈脸上，借力蹦到卡修头顶。


    纯白幼兽伸出爪子在他发间一通乱刨，发泄着自己的不安。


    “唔……芙芙，你怎么从上了飞机就毛毛躁躁的？快下来。”


    史黛菈揉着发酸鼻梁，想把这捣乱的小家伙抓下来，却次次被它灵活躲开。


    卡修“啪”地合上书，快如闪电地探手，精准捏住芙芙的后颈皮。


    “它有恐高症，讨厌失重感，所以一坐飞机就会变得异常暴躁。”


    史黛菈恍然大悟，侧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柔声安慰道。


    “芙芙再坚持一下哦，还有两个小时，我们就到法米利昂王都了。”


    芙芙皱巴着一张小脸，灵动的兽瞳里满是怨气。


    它索性挣开卡修的手，蛮横挤到二人中间，把自己团成球，闷头大睡。


    卡修扫了眼正轻抚芙芙绒毛安慰它的史黛菈，重新打开了那本看到一半的道藏。


    书页上的文字，此刻在他眼中有了全新的意义。


    【古往今来，伐刀者超越灵魂极限，摆脱命运桎梏，即为＜魔人＞！】


    【然，当灵魂蜕变为非人之物，肉体作为容器，又岂能维持凡人之躯？】


    【基于此，先贤提出一恐怖假设：超度觉醒！】


    【已然非人的灵魂，将反向干涉肉体。最终，肉体为迎合灵魂而一同质变，化作更适合承载其伟力的形态！】


    读到此处，卡修的眼眸中掠过一抹凝重。


    这不正是他与【救世星光】如今的处境吗？


    魂强体弱。


    那柄过分自我的圣剑，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绽放全部光辉，任何压制都会引来它的不满。


    想要完美掌控它，最好的途径，便是让自己的“容器”进化，成长为足以承载那份光辉的个体。


    他又想到了史黛菈与她的妃龙罪剑。


    灵魂与灵装的完美交融，不分彼此，形态已不再重要。


    巨龙的概念从不拘泥于剑身，那么，星光呢？


    一念至此，他体内的【救世星光】微微颤动，高傲地给予了一丝回应。


    ……


    时间在思索中流逝，飞机划过东欧上空，抵达了遍地风车与草原的法米利昂。


    趁着整理衣着的间隙，卡修回想着来时查阅的资料。


    法米利昂，一个从邻国奎多兰分离出来的小国，维持着现代社会罕见的绝对君主制。


    国民敬爱皇室，皇室亦守护着国民。


    史黛菈曾对他提起，法米利昂是一个国家，更是一个大家庭。


    这句话，在二人走出机舱的瞬间，得到了最恐怖的验证。


    数万民众将机扬空地围得水泄不通，那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碎！


    “史黛菈殿下！欢迎回家！”


    “您在外修行辛苦了！”


    “这位就是女婿大人吧？哎呀，长得真俊！”


    “欢迎女婿大人来到我们法米利昂！”


    一浪高过一浪的热情，几乎要将卡修淹没。


    “史黛菈殿下，您得先去向国王陛下报备吧？”


    一位体型壮硕的中年妇人挤到最前排，高声喊道。


    “别让女婿大人在城堡外干等着，不如就由我们这些人，带他好好参观一下王都？”


    “我们私下里准备了些‘惊喜’，想让女婿大人更了解我们的国家，您看怎么样？”


    她身后的民众立刻齐声附和，史黛菈闻言眼前一亮。


    唯有卡修眉峰微挑，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直觉告诉他，这份所谓的‘惊喜’，恐怕没那么简单。


    天真的史黛菈不疑有他，简单叮嘱几句后，便坐上了王家专属车队，驶向城堡。


    当车队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那数万张热情洋溢的笑脸瞬间凝固，然后，扭曲！


    他们脸上笑容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审视、乃至凶狠的目光！


    下一秒，人群中响起一连串“咔啦”“唰啦”的动静！


    一把把锄头、铁锨、棒球棒从他们身后抽出，寒光闪闪！


    被数万道饱含杀意的目光锁定，卡修却只是轻笑着耸了耸肩。


    他信手从储物袋中取出杜兰达尔，剑尖在地面上轻轻一点。


    “诸位，能否先给我个动手的理由？”


    人群中，一名壮汉双眼瞬间赤红，咬牙切齿地咆哮出所有人的心声。


    “理由？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国宝，我们视若珍宝的王女殿下，竟被你这混蛋给玷污了！！！”


    “玷污……”卡修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脸颊，“好吧，这一点我确实没法反驳。”


    一缕苍辉自他眼底燃起，无形千风在高天汇聚，杜兰达尔的剑锋遥遥指向那片由愤怒民众组成的钢铁丛林。


    “我接受你们的‘审判’。所以——攻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