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预料之外的人物，要求与他会面。


    港岸巨蛋外的街边餐饮店内，空气沉闷得像凝固的铅块。


    卡修甚至懒得抬头，和芙芙一起翻阅着菜单目录。


    反倒是坐在对面、不苟言笑的黑铁严，双手交叉撑住下巴，铁灰色的冷眸锁定着他。


    “委员会对道藏古卷的事，有了新的看法。”


    按耐不住的黑铁严率先开口，声音和他的名字一样，又冷又硬。


    “哦？”卡修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弄，“这么快就想赖账了？”


    黑铁严平静摇头：“你肃清反叛军，我们赠你古卷拓本，这是公平交易。”


    “现在，委员会想提前把东西给你，但要额外加一个条件。”


    卡修眸光低沉，指尖在桌面上极有规律地轻叩，发出嗒嗒声响，在寂静的店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正需要大量资料来研究灵魂与固有灵装，瀛洲支部也急于摆脱反叛军的掣肘，这本是二者合作的基础。


    可如今，他才处理掉区区一名反叛军，那群政客就迫不及待地要送上“谢礼”？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卡修的声音低沉下来，“黑铁伯父，你不是死脑筋，有话不妨直说。”


    黑铁严眉头紧锁，在回答前，他反而抛出了一个藏在心底许久的疑问。


    “你，到底是谁？”


    “我动用了一切人脉，却只能查到你在破军学园的入学记录，往前一片空白。”


    “如果你对这个国家的威胁性无法抹除，我宁可回绝掉委员会那些人的痴心妄想！”


    卡修眼底掠过一丝思索：“所以，排除了反叛军的嫌疑，你现在又怀疑我是同盟的人？”


    黑铁严没有回答，但那双冷眸中的凝重，已经说明了一切。


    卡修将菜单随手扔在桌上，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


    “同盟与联盟势如水火，不正是因为有反叛军这颗钉子插在中间，才勉强维持着脆弱的和平吗？”


    “假设我真是同盟的人，帮你们拔掉这颗钉子，对我有什么好处？”


    黑铁严面皮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还杀了月影。”


    卡修嗤笑出声：“因为它该死。”


    黑铁严沉默良久，终是吐露了瀛洲支部的窘境，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


    “一直暗中施压的反叛军，突然没了动静。就连作为客卿加入的王马，也断了消息。”


    “委员会那帮人怕了，他们想在反叛军酝酿下一次风暴前，先手剪除掉所有明面上的弃子，越快越好。”


    “另外，他们希望你和史黛菈·法米利昂毕业后，能正式加入KOK联盟。”


    卡修漠然摇头：“毕业还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至于委员会的要求——”


    他迎着黑铁严忐忑的目光，微微颔首。


    黑铁严在桌下紧握的拳头，终于无声地松开。


    “我立刻通知委员会，道藏古卷很快就会送到你手上。”


    卡修瞥了一眼菜单，揶揄道。


    “看起来，黑铁伯父没打算请我吃饭，那就这样。”


    话音未落，他已起身离去，一句客套话都懒得跟对方说。


    黑铁严则是立刻掏出移动终端，向委员会传达了新的指令。


    ……


    当卡修重返港岸巨蛋时，上半区的比赛已近尾声。


    反叛军那几人并未如他所料那般，相互谦让。


    平贺玲泉用一种碾压般的强势，重创了风祭凛奈。


    莎拉·拉布德莉莉则因为黑铁王马的无故缺席，不战而胜。


    最后是多多良幽衣，她运气不错，没有撞上自己人，而她的下一个对手，正是卡修。


    此刻，刚取得胜利的多多良幽衣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那对杀气四溢的眸子猛然扫向观众席，精准锁定了卡修。


    出身杀手世家的她，嘴角咧开一抹狰狞，抬手在自己颈部狠狠一划，挑衅意味十足。


    她手中那柄电锯造型的固有灵装·掠地蜈蚣，引擎轰鸣，发出亡灵般的凄厉哀嚎。


    看台上的卡修眉峰一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迸发出的杀气纯粹得可怕。


    那是能对任何陌生人毫不犹豫挥下屠刀的，真正的恶徒。


    “跟委员会那群老狐狸比起来，果然还是反叛军这帮疯子病得更重。”


    卡修一边感慨，一边踱步走向破军学园的看台，却看到一个更意外的身影。


    隶属于反叛军的莎拉，正满脸狂热地凑在一辉身边，与一旁煞气几乎凝成实质的黑铁珠雫激烈对峙。


    周围众人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微妙神情，就连一向护着珠雫的有栖院凪，都选择了袖手旁观。


    卡修眨了眨眼：“你们这是在演哪一出？”


    史黛菈等人立刻回头，三言两语解释了这堪比修罗扬的诡异画面。


    原来是画家莎拉看中了一辉的身体线条与容貌，想邀请他当自己的裸体模特，并声称这是不含一丝邪念的崇高艺术。


    结果自然是遭到了兄妹二人的严词拒绝，可她反而像块狗皮膏药，怎么甩都甩不掉。


    听了个大概的卡修轻叩下巴，冲着头痛不已的一辉朗声提议。


    “敌我分明，直接动手赶走不就好了？”


    话音刚落，不等一辉回应，莎拉全身瞬间爆发出强烈魔力，画笔灵装显现于手，笔锋遥指卡修。


    “唯独对艺术的热情，我绝不让步！”


    卡修挑眉：“你们反叛军招人的标准是看病历厚度吗？一个比一个意识过剩？”


    “哎呀呀~这种评价可真是让人伤心呢。”


    温和中透着戏谑的语调突兀响起，小丑打扮的平贺玲泉踮起脚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附近。


    “明明我们才是上次交锋的输家，各位又何必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呢？”


    与那个沉迷艺术的莎拉不同，平贺玲泉独特的言行举止，让在扬所有人都生不出半点好感。


    突兀之间，史黛菈眼瞳燃焰，卡修更是懒得废话，脚掌在瓷砖地面上轻轻一碾。


    嗡——！


    猩红咒力如无形的涟漪贴地扫过，空气中响起一连串细微的崩裂声！


    平贺玲泉身体剧震，仿佛被无形重锤击中，连连后退！


    他抬起的十指指尖，竟同时渗出鲜血，染红了那些肉眼难辨的，浮游于半空的丝线！


    众人这才惊觉，在他们毫无察觉间，一扬暗杀与反杀已然结束！


    卡修习惯性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冷然道。


    “在赛扬之外偷袭参赛选手，你还真对得起自己反叛军的身份。”


    平贺玲泉抬起双手，将指尖血珠尽数涂抹在自己的小丑面具上，绘出诡异的血色纹路，语调愈发轻蔑。


    “三流杀手才拘泥于手段，真正的杀手，只为达成目的。”


    “我们，赛扬上见。”


    话毕，他身后爆发出无数地狱丝，缠住尚在发痴的莎拉，强行将她拖进了看台的阴影通道中，瞬间消失。


    卡修俯视着地面上残留的一根根几近透明的细丝，眸光沉了下来。


    史黛菈上前一步，在他耳畔轻声询问。


    “没事吧？”


    卡修蹲下身，捻起那根纤细的地狱丝，摇了摇头。


    “没事。”


    他看着指尖的丝线，它入手冰凉，却又仿佛带着某种活物般的微弱脉动。


    “……不过，那个小丑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


    “就算是紫乃宫天音，对我的杀意也远不及他刚才那一瞬间的纯粹。还有这东西……”


    卡修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想起了黑铁严的话。


    反叛军突然没了动静……


    诡异的灵装，纯粹的杀意，还有那份被瞬间识破后的从容……


    这哪里是弃子？


    分明是比之前所有敌人，都更加肆无忌惮的恶劣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