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妮逃跑并不在他们意料之中，那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罪犯，更谈不上是什么棘手恶人。


    提姆没管达米安，他跟着一起来也没什么，当时太着急，觉得艾斯拉一个普通人受了腿伤还从那么高的楼层爬下来一定精疲力竭到状况极差了。


    虽然知道大费周折把艾斯拉带走不太可能会立刻伤害她，但谁也不能保证绑架犯有理智。


    那个位置不好找，突入的方式急切又粗暴，提姆觉得如果当时自己足够冷静的话大概不会选择那种方式。被密封起来的地下室唯一的入口，打开门的时候预判到了莱妮的行动，却还是被小型炸弹的碎片划伤了腹部。


    莱妮不是他的对手，甚至不需要暗处的达米安做什么，他流着血也能轻松地把她制服。


    被困在柱子上的艾斯拉头上戴着一台仪器，提姆确定莱妮被捆严实了便没再管了，他跃到艾斯拉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试图摘掉那台仪器，他看见艾斯拉惨白着一张脸，血迹和污渍遍布脸颊，她看上去已经没有意识了，翻了白眼浑身都在颤抖。


    他试图呼唤她的名字，他能感觉到艾斯拉在挣扎，连忙割断了捆着她脖子的绑带。他快速地给她松绑，眼看着女孩血肉模糊地在自己怀里哆嗦。


    她其实算得上高挑，可那时候看上去却瘦弱。


    被子弹击中的腿被简单敷衍地处理了一下，鲜血止住了，看样子也只是止住了血——银色的胶带缠了两圈就算是治疗。她的手上血肉模糊，皮开肉绽，鲜血混合着灰尘变得可怖。


    一直以来都觉得艾斯拉不普通，从第一次见面到后来发现她每一份个人资料都对不上号，他一直觉得她很奇怪——她的老师是阿卡姆的病人，她的朋友维拉是田中组的若头[1]，她的父亲行踪不明，她的身世乱七八糟……


    可真的相处了又觉得她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甚至算得上是无趣的学生。


    她其实只是个普通人。


    -


    加西亚带走了莱妮，上车之前提姆问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莱妮疯癫的笑容让她的模样显得可怕，她冷哼了一声，尖锐地说自己是救了艾斯拉，再问就什么也不肯多说了，只剩下咒骂。


    那时候他不知道罗丝已经被莱妮取走了，更不知道他们绑架的目的是什么，只知道是想从艾斯拉的身上获得什么。


    即便猜到了罗丝是不仅是一个人格这么简单，但不知道罗丝能够被抽离。


    被抽离。


    -


    “但是发生了什么？”提姆仍然蹲着，他并没有因为艾斯拉的脾气有什么反应，那双眼睛仍盯着避开自己目光的艾斯拉。


    维拉已经站起身，她撑着一旁的桌子，垂头看着低气压的艾斯拉，总觉得现在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


    “他们想要取走罗丝。”艾斯拉嘟囔着开口，并不像是和红罗宾说话的时候那样躲躲闪闪，她如实说道：“莱妮收了十万，有个男人来过，和莱妮谈了价钱。”


    她捡着重点说道：“她说罗丝是被植入进我的大脑，把我当成容器用的。”


    艾斯拉没有说莱妮说自己从没有生过病这件事。


    她选择把这个秘密留给自己。


    已经不记得父亲的样子了，模糊的就像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一样……或许她应该回一趟自己小时候住的医院，她小时候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她已经完全记不清了。


    她得想办法去趟纽约。


    只是现在腿还骨折的，伤经动骨啊……


    艾斯拉抿着唇，不再说别的了。


    “男人！那个男人！”一旁的维拉蓦地开口，她看向了正在起身的提姆：“是他！”


    提姆点了点头，像是肯定了维拉的猜测。


    “是谁？”艾斯拉问道，她没有听懂这两个人的哑谜。


    “莱恩。”提姆简单地回答道。


    艾斯拉的瞳孔放大，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两只手捏得发白，看上去像是因为愤怒而痛苦。


    莱恩！莱恩！莱恩！


    他把自己当成傻子！


    身边的声音似乎一瞬间消失了，艾斯拉涨红了脸，蜂鸣声从耳朵一直钻进她的大脑，她觉得头晕目眩，连带着胃都开始汹涌。


    她曾经那么想帮他，不管是出于个人兴趣还是什么，她总归没有想害他！为什么？为什么他把自己当成仇敌？


    为什么呢……


    “艾斯拉。”


    “艾斯拉。”


    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遍一遍，声音从朦胧逐渐变得清晰。她抬起脸，看向了提姆和维拉，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积蓄在了眼眶当中。


    她张了张嘴巴，可却一个字说不出。


    她记忆里的莱恩是这样的人吗？


    “加西亚把他带走了。”提姆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吗，看样子是在安抚她。


    安抚？她不需要安抚，她需要莱恩付出代价！


    目光从迷茫变得冷淡，最终竟然锐利。


    “艾斯拉。”维拉蓦地开口：“你下周要去学校注册，别想那么多了，好不容易批下来了。”


    注册？


    是了，她们的学位已经审批结束了，在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毕业典礼大概也结束了，那么作为未来的直博生她要学校批准后注册。


    “批下来了？”艾斯拉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下来，夺走注意力以后立刻又变成了往常的样子。


    维拉点了点头，“早就批下来了，我帮你去注册？”


    看着艾斯拉受伤的右腿，维拉这样提议。


    “她自己可以去的。”提姆说道，“红罗宾说他们用了点‘技术’。”


    啊？什么？


    “你和我一起去纽约吗？”提姆看着艾斯拉问道，“等你注册完。”


    艾斯拉不解地开口道：“我的腿……”


    “哥谭有很多出色的医生，哥谭之外的城市也有。”提姆有些故弄玄虚地回答道。


    他顿了顿：“莱恩的事情交给我可以吗？”


    他试探性地征询她的意见，湛蓝的眼睛看上去那样纯粹漂亮。


    半晌，见艾斯拉并没有开口，提姆接着开口道：“他不值得你报复，他只是听人差遣。”


    “什么？”艾斯拉掀起眼皮，看向了提姆。


    “有人让他这样做的，他……说不上是身不由己，他只是太贪婪了。”提姆似是叹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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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口道，那张白皙的脸上同情大过厌恶。


    -


    莱恩·格林被抓的时候在家里被他的父亲“敲打”。


    格林先生的手里抓着一支长棍，似乎是金属的，抽打在莱恩的身上宛如泄愤，他的眼窝深深凹陷，脸上的皱纹一叠一叠，脸色发黄，看上去像是长时间身体都不好。


    莱恩背对他的父亲跪着，沉默着忍受父亲的殴打。


    这是单方面的殴打和咒骂。


    加西亚惊讶于莱恩就这样坐着被他的父亲打骂，更惊讶那样瘦弱的格林先生竟然举得起看上去格外沉重的铁棒。


    他们闯进门的时候格林先生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他们，手里的铁棍差点砸到了加西亚的头，男人瘦的皮包骨头，站起身的时候颤颤巍巍几乎要摔倒，黑色的眼圈和突出的眼球，加西亚一眼就知道这是个瘾｜君｜子。


    “我父亲什么都不知道。”莱恩被压在脏兮兮的地毯上，眼泪横着从眼眶淌出来。


    他会愧疚吗？还是会愤恨呢。


    “我没有用过她给我的钱！”莱恩嘶吼着，与其说是对加西亚他们解释不如说是说给他愤怒的父亲听的。


    “小@##??！”格林先生咒骂道，“从你出生开始我就知道你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坐回了那张掉了皮的黑色沙发上，狠狠地骂了句脏话，连看都没有再看一眼莱恩。


    “你的父亲在阿卡姆工作？”加西亚问道，他记得自己看到过莱恩的履历里他的父亲是在阿卡姆工作的，格林先生至少在他的履历上还不是这个模样的。


    莱恩狠狠地瞪了一眼加西亚，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知道的，这些人最喜欢的就是嘲笑自己。


    -


    维拉原意是想留下来陪艾斯拉，或者让艾斯拉先去自己那里住一阵，至少等这些砸烂的东西修好了再说，但艾斯拉坚持一个人呆着，一个人留在这间给她留下噩梦的公寓。


    不知道为什么提姆竟然真的放心让艾斯拉一个人呆着，呆在这间曾发生过案件的公寓。


    “她需要一点个人空间。”提姆·德雷克站在公寓楼下对维拉说道，“或许你该去处理一下莱妮的问题。”


    “我想田中女士一定帮了你些什么。”


    德雷克眯着眼睛，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他怎么知道的？那副笑容看起来真瘆人。维拉没有和他多寒暄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里。


    艾斯拉猜测的是对的，莱妮抽出罗丝之后就带着罗丝离开了哥谭，GCPD像是个空壳，竟然没有发现她的离开。田中绘里找到莱妮的时候她在纽约，若不是熟人帮忙根本不可能那么快找到她。


    找到莱妮的时候她和幕后人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再问也没什么用，那女人竟然出乎意料地有“商业道德”。


    她被关在田中组某个不起眼的安全屋里，妈妈没有把她带回总部，总觉得这女人是个祸害。


    维拉从前不想沾手的事情最后竟然以一种轮回般的方式回到了自己的手里。


    妈妈当年说的没错，想要在哥谭安全地活下去有几个人能干干净净。


    尤其是你还有想要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