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暂时告一段落。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张枫小心翼翼地将包裹着纱布的压舌板从李小萌的口中取出，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口腔，确认没有咬伤。


    他直起身，看向旁边惊魂未定的爷爷奶奶，表情严肃起来。


    “老人家，孩子这次癫痫发作，就是因为脑子里的肿瘤！”


    “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还要糟！”


    张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


    “从刚才发作的情况，还有之前的CT片子综合来看，这个肿瘤很可能已经压迫到了脑室！”


    “脑室？”奶奶茫然地重复，显然不懂这是什么。


    “简单说，就是脑子里面一个重要的结构，负责脑脊液循环。一旦被压迫，脑脊液循环受阻，就会导致颅内压急剧升高！”


    张枫尽量用通俗的话解释。


    “颅内压高，就像脑子被泡在不断增加的水里，随时可能出大问题！刚才的抽搐就是警报！”


    “而且，”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持续的高颅压，还会压迫视神经，导致眼压升高，时间长了……甚至可能失明！”


    “失…失明？！”爷爷奶奶脸色惨白，摇摇欲坠。


    “所以，不能再等了！”张枫斩钉截铁，“必须尽快手术！立刻！马上！这是唯一的机会！”


    “等等！”


    一直没说话的神经外科医生突然开口，眉头紧锁，他几步走到张枫面前，把他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不满和质疑。


    “小伙子，你刚才跟家属说的……太绝对了吧？”


    “CT片子我们都看了，是有占位，颅内压高也能推断出来。但是压迫脑室？”


    “这个结论，没有更详细的检查，比如增强CT或者核磁共振，你怎么敢这么肯定地跟家属说？”


    神外科医生看着张枫，语气带着点考较的意味。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随便下结论，万一有偏差，对家属是二次打击，对医生也是麻烦。


    他承认这年轻人刚才抢救表现亮眼，但涉及诊断，尤其是在神经外科这种精细领域，还是要严谨。


    张枫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回答：“我不是凭空猜测。”


    “第一，初步的CT片虽然是平扫。”


    “但可以看到肿瘤的体积不小，位置也比较深，紧邻脑室的可能性极大，已经造成了明显的占位效应和中线结构移位。”


    “第二，患儿这次癫痫发作，是典型的强直阵挛发作。”


    “伴有意识丧失、双眼上翻、角弓反张，这往往提示病灶对脑组织的刺激或者颅内压急剧升高。”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张枫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病床上的李小萌。


    “刚才抢救的时候，我注意到孩子的瞳孔，双侧对光反射迟钝，眼底虽然没法立刻检查。”


    “但结合癫痫发作的诱因和颅内高压的其他体征，肿瘤压迫脑室。”


    “导致脑脊液循环障碍，甚至可能引发急性脑积水，这个推断的可能性非常大！”


    他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将影像学、临床症状和体征完美地结合起来，进行了一场堪称教科书级别的临床推理。


    赵家铭看着张枫，眼神里的欣赏更浓了。


    安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眼神复杂。


    旁边的护士们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个张医生……也太牛了吧？！


    光凭这些，就能推断到这种程度？


    神外科的主任愣住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CT片子，又结合刚才小女孩发作的凶险程度，以及张枫提到的瞳孔变化……


    越想，越觉得张枫的分析……


    靠谱！


    相当靠谱！


    他看着张枫，眼神从最初的质疑，慢慢变成了惊讶，最后是掩饰不住的欣赏。


    这小子，可以啊！


    王主任定了定神，看着张枫，眼神里的欣赏几乎要溢出来，但职业的严谨还是让他拉回了思绪。


    “小伙子，你分析得确实……很有道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激动。


    “但是，这毕竟是开颅手术，不是小事。程序上，我们还是需要更精确的影像学证据。”


    他转向赵家铭，也看向张枫：“增强CT或者核磁共振，必须要做一个。”


    “这是对病人负责，也是对我们自己负责。万一……我是说万一，判断有细微偏差呢？”


    这话合情合理。


    虽然张枫的推理几乎完美闭环，但手术前的最终确认，怎么强调严谨都不为过。


    赵家铭点了点头，看向张枫：“张枫，你的判断很准，但我同意王主任的意见，谨慎一点没坏处。”


    他随即对旁边的安泽吩咐道：“安泽，你立刻去安排，急查！”


    “脑部增强CT和核磁共振，哪个快就先做哪个！跟影像科那边打好招呼，加急！我们等结果！”


    “是，主任！”安泽立刻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病房里再次陷入一种焦灼的等待。


    爷爷奶奶互相搀扶着，嘴里不停念叨着“菩萨保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监护仪上的数字，生怕下一秒又发生什么变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声监护仪的“滴滴”声，都像锤子敲在人的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安泽拿着几张片子，脚步匆匆地跑了回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还有掩饰不住的惊讶。


    “主任！王主任！增强CT结果出来了！”他把片子递给王主任和赵家铭。


    王主任几乎是抢过去的，迅速把片子插在阅片灯上。


    灯光亮起，影像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王主任凑近了看，眉头先是紧锁，然后慢慢舒展，随即，他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嘴巴微张，喃喃自语：


    “还真是……没错……位置，大小，密度……典型的胶样囊肿！就在第三脑室中间，把室间孔堵得死死的……怪不得颅压爆表，怪不得……”


    他猛地转过头，看向旁边一直保持平静的张枫，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还有那么点……被打脸的尴尬。


    “小张医生……你……你这眼睛也太毒了吧？！光凭一张平扫CT，就能判断得这么准？！”


    这简直是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