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出的细菌种类不少，但无论是革兰氏阳性菌还是阴性菌，我们尝试了市面上几乎所有的常规抗生素。”


    “甚至是一些三线、四线的药物，体外药敏试验结果显示，这些细菌对所有测试药物均表现出高度耐药性。”


    “啥玩意儿？全耐药？”一个外科主任忍不住低呼。


    “这不科学啊，就算是超级细菌，也不至于对所有抗生素都刀枪不入吧？”


    议论声嗡嗡响起。


    张枫坐在角落，眉头紧锁。


    全耐药，这确实匪夷所思。


    单润妍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询问。


    张枫微微摇头，示意她继续听。


    常主任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诸位，这种情况，我行医三十年，只在十年前，遇到过一次类似的病例。”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飘向远方，陷入了回忆。


    “那是个三十岁，男性。最初的症状和张玉玉很像，咳嗽、低烧、胸闷气喘，持续了半个多月。”


    “各种消炎药、抗病毒药，用遍了，一点效果都没有。”


    “当时我们怀疑是肺癌，毕竟影像学上也有占位。”


    “但是，反复做了几次痰液癌细胞筛查，都是阴性。”


    常主任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一个月后，病人病情急转直下，呼吸衰竭，最终……没抢救过来。”


    “病人去世后，我们征得了家属同意，做了尸体解剖。”


    常主任点开下一张图片。


    “嘶——”


    即使是见惯了各种病症的专家们，在看到图片的瞬间，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抽气声。


    那是一张肺部大体标本的照片。


    原本应该是粉红色的、充满弹性的肺组织，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质地僵硬。


    更可怕的是，整个肺叶上，布满了大大小小、如同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一样的洞眼！


    密密麻麻，千疮百孔。


    “这就是那位患者的肺。”常主任的声音带着颤抖。


    “从粉色到白色，再到这种……筛子一样的状态。和现在张玉玉的情况，非常相似，只是……程度更深，破坏更彻底。”


    “我们当时穷尽了所有手段，都没能查明真正的病因。我翻遍了国内外所有的医学文献，也没有找到任何类似的病例报告。”


    常主任的眼神中充满了不甘和痛苦。


    “那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十年了，我以为这种病人再也不会出现……”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现在，噩梦重现了。


    许辉耀副院长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寂：“常主任，这个病例确实罕见且棘手。”


    “大家有什么看法？都说说吧。”


    一时间，会议室里议论纷纷，但大多是摇头。


    “会不会是一种罕见的真菌感染？”有人提出。


    “或者是某种特殊的病毒变异？”


    “寄生虫？也不像啊……”


    各种猜测被提出来，又被一一否定。


    张枫一直沉默地听着，脑中快速分析着所有的信息。


    细菌培养全耐药，影像学表现为快速进展的弥漫性病变，肺组织破坏严重……


    十年前的病例，痰液癌细胞筛查阴性。


    “常主任。”张枫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议室。


    “十年前那位患者，除了痰液癌细胞筛查，有没有做过肺组织活检？”


    常主任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没有。当时患者情况恶化太快，家属也不同意做有创的检查。”


    “我认为，问题的关键可能就在这里。”张枫站起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个年轻的急诊科医生身上。


    “痰液筛查，能获取到的细胞数量和类型都有限。”


    “如果致病源并非广泛分布在气道黏膜表面，或者其形态特殊，很难通过简单的痰检发现。”


    张枫走到投影幕布前，指着张玉玉那张肺部影像。


    “我有一个推测，这种致病源，可能是一种……多变型的存在。”


    “多变型？”许辉耀副院长挑了挑眉。


    “对。”张枫点头，“它可能能够根据周围环境的变化。”


    “比如温度、湿度、甚至是宿主组织液的酸碱度，迅速改变自身的形态和生理特性。”


    “这或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常规的细菌培养和药敏试验会得出那样奇怪的结果。”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目前的所有检测手段，可能都只是在缘木求鱼。”


    “你的意思是……”常主任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建议，立即对患者张玉玉进行开胸肺组织活检！”张枫斩钉截铁地说。


    “只有获取到足够量、保持活性的肺组织样本。”


    “在尽可能模拟体内环境的条件下进行培养和分析，才有可能找到那个真正的‘元凶’！”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开胸活检？这可不是一个小手术，对于一个病情已经如此危重的病人来说，风险极高。


    “胡闹！”一个资深内科专家立刻反驳。


    “病人现在的情况，连呼吸都困难，怎么可能耐受得了开胸手术？万一手术台上出事，谁负责？”


    “是啊，风险太大了。”


    “而且，就算拿到了组织，你说的那个多变型致病源，能培养出来吗？”


    “万一又是什么都查不到呢？”


    质疑声此起彼伏。


    张枫没有退缩，眼神坚定：“风险确实存在。”


    “但是，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结果可能就是眼睁睁看着病人走向和十年前那位患者一样的结局。”


    “至于能不能培养出来，不试试怎么知道？”


    许辉耀副院长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在张枫和常主任之间来回逡巡。


    此刻，他缓缓开口：“张枫医生的分析，很有见地。虽然大胆，但不无道理。”


    他看向常主任：“老常，你的意见呢？”


    常主任紧抿着嘴唇，眼神复杂。


    良久，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同意张枫医生的意见！搏一把！”


    “许副院长，我请求批准，立即为患者张玉玉进行急诊开胸肺活检！”


    许辉耀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全场：“好！我批准！”


    “但是，”他话锋一转，表情严肃起来，“有几点必须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