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卷子，铁锤还检查了一遍，这才放下笔看向门外。


    学校年初种的海棠果已经结果了，上头挂着稀稀疏疏绿色的果子。


    家里那几棵果树倒是也开过几朵小花，但是没有挂果。


    李蓉走了一圈，看同学们都写好了，便开始收卷子。


    收完后，看着教室里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她心里感慨良多。


    “趁还没下课，我简单说几句。


    你们每个人都很棒，虽然我可能罚过你们，但这并不代表你们是坏孩子。


    我很荣幸能成为你们的老师，你们是我带过最好的一届学生。”


    铁锤眨巴了两下眼，明明她偷听林希姐上课的时候，她老师可不是这样说的呀。


    那老师凶巴巴地说：“你们是我带过最不听话的一届！”


    嘿嘿，李老师真好。


    李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希望大家都能在学习的路上，越走越远。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下课铃打断了她的话，她笑着说：“同学们，下课！”


    “老师再见！”


    孩子们没有大人想得那么多，只是换个老师，又不是生离死别。


    该玩还是玩，该上茅房还是上茅房。


    李蓉拿着卷子回到办公室，小声哭了好久。


    季美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带第一届学生的时候也这样。


    后面习惯就好了，老师只是孩子人生中一个不起眼的过客。


    她们能做的，只有帮每一个孩子打好基础。


    不至于他们长大了想起，还得说学校老师没教好。


    上课铃响，季美云拿着卷子走进教室。


    铁锤坐得板正，冲她笑了笑。


    要是季老师能一直做自己老师就好啦。


    发完卷子，课堂上没有人再说话，后面有几个左顾右盼的，也被老师制止了。


    等下课铃响，收好卷子，季美云才开始说话。


    “最后再占用你们一点时间。”


    “季老师随便占！”


    “没错！”


    季美云笑了笑，和学生们说起城里的事。


    她也是下乡的知青，是最早那批自愿下来的。


    她讲建筑设施，说风景，谈人民风俗。


    她的话有一种魔力，好像把画面铺到学生面前似的。


    说完后，季美云认真看着底下的一个个孩子。


    “一定要努力读书，将来有机会走出这大山的话，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天高任鸟飞，希望同学们都能做那自由的鸟。同学们再见！”


    “季老师再见！”


    铁锤没有急着走，而是撕下一张作业纸折纸飞机。


    沈珍珠和林恬也有样学样。


    最后三个人站在教室门口，齐齐把手里的纸飞机掷出去。


    铁锤放声大喊：“天高任我飞！”


    沈珍珠心情莫名激动，有一点点热血澎湃。


    “老大说的对，天高任我飞，我要飞得高高的！”


    “我小恬恬也飞高高！”


    “哈哈哈…”


    和小伙伴离开学校一段距离，老大爷在身后大喊。


    “小崽子，就是你带头玩纸飞机，现在校园里全是纸！”


    铁锤：…“今天天气真好哈。”


    林希看着两个妹妹，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都在慢慢成长，真好。


    回到家，吃过午饭，睡午觉起来。


    铁锤叫上沈珍珠，重新当起了“村溜子”。


    啾啾妹妹聪明不少，就是现在她不哭，玩着没啥意思。


    从村头逛到村尾，两人的小嘴就没停过，一直吧嗒吧嗒在说话。


    也没有逛到最后，走到离林希姐老家前面一点就停了。


    沈珍珠笑嘻嘻拉着铁锤：“老大，我想去找石头玩。”


    “石头有啥好玩，他估计又在挨揍。”


    话虽然这样说，铁锤还是跟着沈珍珠去了。


    两个人鬼鬼祟祟扒着院门，听里面的动静。


    “娘，别打啦！”


    “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缺心眼，好不容易买一块肥肉想着给你吃。你倒好，全拿去擦那堆破木头！”


    “我错了！”


    “…”


    沈珍珠默默把头缩回来，小声说：“老大，你说对啦。”


    铁锤随便说的，哪能想到石头还真在挨揍。


    不过他是真的勇，最调皮那年自己都没霍霍肉，因为舍不得。


    进嘴的东西，得多缺心眼才会去霍霍啊…


    “你别离他太近，这玩意搞不好会传染呢。”


    沈珍珠眼睛一亮：“老大，那他做数学题那聪明的脑子会传不？”


    铁锤：…“你试试？”


    回到家，差不多也到晚饭点了。


    林上进出车还没回来，上次拿到手表票她就想去城里来着，可后面想想还是等政治课完成任务再一道去。


    今天考试，刘翠花给每个孩子额外奖励一个荷包蛋。


    吃完后收拾好，林希开始上课。


    刘翠花现在已经可以单独看报纸了，去村口听八卦的时候都会拿着一份。


    然后煞有其事地念给她们听，还孜孜不倦普及念书的好处。


    搞得现在村口聊家长里短的人，一看到她就跑。


    正上着林希小课堂，门口传来刘有才的声音。


    “翠花婶，上课呢。”


    白莲起身去倒了碗水，放在大队长面前。


    上课暂停，刘翠花问：“咋了？”


    这没事指定不会登门，就是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铁锤、林希、林恬坐在旁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还时不时笑一下。


    刘有才：…端起碗喝了一口。


    “是这样的，最近你在村口的事我听说了，我感觉这事非常值得学习。


    所以我想着在咱们村搞个扫盲班，让老一辈也能识两个字。


    也不用多，起码学会写自己名字就成。


    这个老师吧，我感觉还是你来当比较好，也就你能压得住那些长辈。”


    这临老临老，她刘翠花一天学都没上过的人，还能当老师？


    “真…真的？”


    咋感觉那么不真实呢。


    刘有才点头：“不让你白干，一天给记五个工分。当然，不上课的日子是没有的哈。”


    刘翠花拉着白莲的手：“莲啊，你听到了吗？”


    白莲笑着把另外一只手握上去。


    “听到了，我的婆婆真厉害。”


    老师敲定，刘有才还得去忙活学生的事，没坐多久他就走了。


    铁锤竖起大拇指：“我以后有个老师奶奶啦，我的奶奶咋就那么出息呢！”


    林希笑着点头，能得到认可奶奶肯定很开心。


    今天的课没有继续上，刘翠花回到房间。


    脑海闪过很久以前的画面，她跪在地上求着父母要去上学，然后被一脚踹开…


    “一个丫头片子上学有什么用？…”


    后面很多难听的话，她不愿意再想。


    若是父母还活着，她很想问，怎么就没用呢？


    ………


    天高任鸟飞，逐梦终不悔！


    高考加油！(?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