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第二年，岁星生下了一个小女孩。


    生产那日是个冬夜，天上难得出现一轮圆月，且是极其漂亮的幽蓝色。


    更奇异的是大片大片蝶群聚集在木楼周围，翅翼扇动的声音响了一夜。


    后来巫寨有人回忆，听见婴儿哭声的时候，清冷月光如薄纱垂落，将整个木楼笼罩，蝶影纷飞，场面十分壮观。


    临近日出，簌簌白雪降落，雪花似鹅毛。


    木楼内暖香阵阵，温暖如春，感受不到冬天的寒冷，却能隔着窗户看见外面落雪的画面。


    这是巫寨的第一场雪，也是南羽国的第一场雪。


    岁星给女儿取名蓝月，她的巫寨名字很长，大概是‘雪女’的意思，还有个小名叫小蝴蝶。


    蓝月特别亲近岁星，一被她抱着就不哭了，或者眼睛看见母亲在不远处也不会闹，常常一边吃拳头一边望着她笑得流口水。


    她出生没多久就跟木楼里的各类蛊虫混熟了，胆子非常大，大到蛊虫都怕她。


    有时她像个小恶魔一样在地上咿咿呀呀爬来爬去找蛊虫，要它们陪自己玩。


    那些虫就缩在阴影里瑟瑟发抖，连触角都不敢冒。


    转眼又是三年过去。


    蓝月长得很快，还不到四岁就长得跟七八岁似的。


    成长的同时她脑中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也在疯狂累积，学识不低于任何一个成年人。


    她的眸色平时是纯黑，情绪激动时会变成深蓝。


    不过岁星没见过她发脾气，所以一直以为她的眼瞳就是黑色。


    这天，蓝月正在寨子门口玩儿。


    她跟巫蛊师一样更喜欢蛊虫，人类在她眼中如蝼蚁一般。


    谁也想不到就这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脑子里能容下这么多思想，且一个比一个出格。


    “老树老树，我想上去~”


    软糯糯的女音响起。


    蓝月站在古树底下，仰头望树叶。


    不多时，古树垂落的藤蔓无风自动，从地下发出沉闷的轰隆声——


    盘虬的枝干如苏醒的巨蟒缓缓蠕动着，自高空慢慢落地。


    等蓝月坐好，它又慢慢升空。


    “哼~哼~”


    她穿着巫寨特有的紫色服饰，脚腕手腕都挂着叮叮当当的银饰，脖子上还戴着条长命锁。


    若能仔细看，就能看见锁里面有个小黑影在动。


    是她养出的蛊。


    她悬空晃着双足，绣花鞋头的小绒球一颤一颤，鞋面勾着蓝蝶翩跹。


    巴掌大的黑色蝴蝶悠悠飞来，停在她的指尖，她眼眸一弯，用巫寨语跟它说着话。


    突然，她眸中划过一丝流光。


    蓝月感知到山下来了辆陌生马车——


    她可以判断这辆车来自哪里，在哪些地方停留，甚至出自哪些工人之手，那些工人又住在哪里……


    所以她只闭眼几息，就将车上人的身份以及目的探查清楚。


    “正嫌无聊呢~”


    她嘻嘻笑了声，山下一直在绕圈、怎么都不进去山里的马车突然就找到路了。


    -


    山下。


    薛芝芝的马车在林子里绕了两个多时辰，就是找不到巫寨所在地。


    车夫不停擦汗，“夫人，这地方有些邪乎啊，怕是山神封山不让进，您还是下次来吧！”


    “……不可能。”


    车厢里传来女人微微气喘的声音。


    薛芝芝推开黏在她身上的美少年，“那寨子不可能不让我进！”


    美少年笑问：“为何啊？夫人莫不是与寨子里的人有联系？”


    他是南羽国人士，自然听过巫寨大名。


    她说要来巫寨，那些个郎君都不敢陪同，就他一人敢。


    “巫蛊师，你听过么？”薛芝芝红唇一勾，眼睛发亮，乍一看像是年轻了好多岁。


    她这些年生过孩子又流过孩子，唯一的女儿也被妾室弄死了，面容疲老，吃什么名贵之物都恢复不了原先的容貌。


    但一想到梦中那个又妖又美的少年巫蛊师，她总会亢奋不已。


    美少年一脸惊讶：“竟是巫蛊师？！夫人，跟着您真是能见大世面！这可是想也不敢想的人物，据说当今陛下都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


    南羽国换了新帝，以前那个正值壮年，却得了重病，不能担当大任。


    坊间一直有传言是先皇惹恼了巫蛊师才有此下场。


    “呵。”薛芝芝心里十分受用。


    南羽国谁提到巫蛊师不是毕恭毕敬？就连皇室也要仰仗巫蛊师——这样一个人，前世却爱她入魔。


    对话刚结束，外边车夫就叫道：“奇了！还真奇了！这条路刚走不是这样的啊，现在居然通了！”


    “寨子！前面真的是寨子！……”


    美少年赶紧掀开车帘去看，“呀！夫人，这是巫蛊师知道您来了，特地给您开的路么？”


    薛芝芝心头一热，笑容难以掩饰。


    “那不然？”薛芝芝见怪不怪地端起茶，只是手腕抖得很。


    是激动的。


    巫蛊师真的记得她！就像前世那样爱着她、想着她！！


    没多久，车子停了。


    美少年殷勤扶着薛芝芝下车，下了车他环顾一周，却没发现车夫的身影。


    “咦？车夫呢？他去哪了？”


    薛芝芝才不在意，她看向寨子入口，摁了摁胸口，抬步上前。


    美少年找不到人，一头雾水跟了上去。


    只是他再一回头，马车被逐渐弥漫的白雾慢慢吞噬了！很快一点影子也看不见了！


    美少年倒吸一口凉气，紧紧跟在薛芝芝身后。


    薛芝芝走得急，踢到了一团东西也没在意，直到那东西发出呜咽声。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一只黄毛狗。


    她撇撇嘴，刚要继续走，就听一道童声说：“你踢了我的狗，你要赔钱。”


    穿着巫寨服饰的小女孩站在不远处，黑白分明的眼阴恻恻盯着她。


    小女孩生得唇红齿白，鼻头微翘，秀美可爱，像个冰雪做的仙娃娃。


    薛芝芝不受控地被这双黑眸吸引，恍惚间——她看见小女孩的瞳孔蓦然缩成针，整个眼白逐渐泛起深海般的幽蓝。


    薛芝芝：“！！！”


    她一阵心悸，倒退好几步被美少年扶住。


    “夫人？您怎么啦？”美少年不明所以。


    他也看向那个小女孩，只觉那个女孩长得真漂亮，还穿着特别的服饰，应该是寨民。


    “你们不是寨子里的人。”


    银铃声响起，似是惊醒了被魇住的薛芝芝。


    她再回神，小女孩已走到了她面前，歪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