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关羽张飞回朝，关羽兵败一事也成为成都最大的话题。


    尤其是此番关羽抗旨不遵，一意孤行，需要为此次北伐失利全部责任。


    数万蜀中将士，背后就是数万个家庭。


    这么大的事，必须有人出来承担这个责任。


    但刘禅从关羽兵败，到现在关羽本人回来，一直没有对任何追责，自然引起群臣不满，以及百姓不满。


    朝廷做不到公正，自然就会引起民怨。尤其这一次北伐不是朝廷的意思，完全就是关羽贪功所致，百姓的情绪自然更高。


    接连几天，每日都有大臣为此事上奏，整个成都百姓也都在议论此事，对朝廷不处置关羽多有怨言。


    刘禅本想延后，可随着舆论压力越来越大，不得不针对关羽兵败一事，做出处置。


    为平息民怨，刘禅只得升朝降罪！


    当日，刘禅当着满朝文武大臣，颁布降罪圣旨。


    敕罚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司马关羽，奉命统军却抗旨行事，贸然北伐长安，致蜀军折损数万，丧师辱国，罪无可赦。然其今病重不起，朕念其昔日功勋，又怀恻隐之心，不忍加刑，暂免处置，待其病愈再议。


    太尉张飞，身为托孤重臣，未能劝谏关羽，亦失监军之责。朕虽念及先父遗托，不忍重惩，然国法难容，着即降职，调任阆中整饬军务，戴罪立功。


    汉中太守魏延，守备一方，本该劝阻，却献计子午谷奇袭，却损兵折将。着即官降三级，留任汉中，督守边境，以观后效。


    今国丧将士，民怨需平，此罚非为惩责，实为整肃军纪，告慰亡灵。诸卿当以此为戒，恪尽职守，勿负朕与蜀汉百姓所托。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蜀汉皇帝 刘禅


    建兴元年一月三日。


    圣旨颁发，张飞自知有罪，跪拜接旨！


    虽然这个处罚力度看似不大，却改变蜀汉政权未来的格局。


    随着张飞被撸去太尉之职，派往阆中治军，等同于张飞被踢出蜀汉政权中心。


    关羽看似没有得到处罚，但圣旨已经明确意思，因关羽病重不忍责罚，待其病好，再行商议！


    也就是说，现在关羽病重不起，同样退出蜀汉政治中心。


    至于之后能不能痊愈还是未知，痊愈之后，蜀汉政权中心还有没有位置又是另说。


    随着刘禅做出处罚，群臣虽对处罚有些不满，但也不再多言。


    百姓要的就是一个态度，既然刘禅已经做出处罚，百姓自然不会再说什么了。


    此事也总算是有了一个结果。


    张飞被免掉职务后，当日就前往关羽府中辞行。


    大司马府中的偏院静得只余药炉“咕嘟”的轻响，帐幔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关羽蜡黄枯槁的脸。


    他刚咳过一阵，指节还沾着淡红血痕，听见脚步声便勉强睁眼，见张飞一身素色袍服快步进来，眼眶先红了。


    “二哥！”张飞跨步到榻前，粗粝的手刚碰到关羽的腕子，就被那冰凉的触感刺得心头一紧，“你这身子……怎么还不见好？”


    关羽喉间滚动着，声音嘶哑：“三弟来了，快坐下。”


    张飞紧握着关羽的手，眼眶不由湿润：“二哥，你这般让我如何放心啊！”


    关羽微微摇头，却是问道：“今日陛下升朝，是否已有结果？”


    张飞喉结动了动，微微颔首：“是啊，陛下降旨，命我前往阆中。”


    “阆中？”


    关羽突然咳起来，身子蜷成一团，张飞忙上前扶他，却被他摆手推开。


    待咳势稍缓，关羽望着帐顶的云纹，声音里满是悲凉：“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抗旨北伐，若不是我兵败长安，数万儿郎不会死，你也不会从太尉降职去守边……”


    “二哥！”张飞猛地打断他，声音也高了些，“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我弟兄情同手足，什么连累不连累？再说我也不喜欢待在朝堂上，天天看着那些个大臣，还不如去阆中。”


    关羽缓缓转回头，浑浊的眼里竟泛起水光，无奈长叹一声：“唉，我对不起大哥。大哥临终前把国家、把陛下托付给我，我却……我却丧师辱国，让他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我更对不起那些战死的弟兄，他们跟着我出蜀，本想着收复中原，最后却连尸骨都埋在长安城外……”


    “二哥，你这是何况呢？胜败本就无常，你何必把所有责任都揽自己身上？”


    关羽却摇了摇头，气息愈发微弱：“三弟无需再劝，此番本就因我急功近利，一意孤行，致使兵败，皆我一人之过，还连累到你。”


    “唉。”


    张飞别过头去，不由一叹！


    关羽问道：“三弟，陛下对我的处置是什么？”


    “二哥，陛下并未怪罪于你，也未降罪于你。你不必想太多，好生养病。待你病好之后，弟再来看你。”


    “哈哈哈……。”


    关羽闻言不由一阵凄笑：“我这等罪人，倒还没事。”


    “二哥你别胡说！”张飞攥紧他的手，指尖都泛了白，“你得好好活着，等我回来看你。”


    关羽点了点头，只是轻轻拍了拍张飞的手背：“三弟不必担心我，此去阆中，需多多保重啊！”


    “嗯。”


    张飞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起身退了一步，双膝跪倒在床榻前，抱拳一拜：“二哥，你也要保重啊！一定要等我回来。”


    关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已蓄满了泪：“去吧，去吧！”


    “二哥保重！”


    张飞对着关羽磕了个响头，随即起身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回头望着床榻上的关羽，泪水却是再也控制不住。


    只是一眼。


    张飞转过身去，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偏院，脚步声越来越远。


    关羽望着帐幔上晃动的光影，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混着嘴角的血迹，在枯槁的脸上划出两道触目的痕。


    药炉依旧“咕嘟”响着，却再也熬不回从前那三个并肩作战的兄弟，再也熬不回那个意气风发的蜀汉时光。


    只留下一脸病态的关羽躺在床榻上，无尽的悔恨和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