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龙？


    帝都六族之一，秦家的子弟？


    陈天南微微皱眉。


    他对这个人是不认识的，但感觉哪里看过这名字。


    帝都六大家，其中唐家位于首位，但并不代表可以掌控一切。


    他们素来相辅相成，互相帮助，又互相制约。


    唐门之首历来都是天官，这是不争事实，但天官也只是六大部堂之一而已。


    除了帝都的唐家之外，另外的五大家族，也很不简单！


    陈天南皱起眉头，当年他前去帝都的时候，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思虑一番无果，陈天南就放弃多想，寻思待会问问夜莺就知道。


    毕竟，这么多年，夜莺掌控着情报，很多他接触过的人，都有着详细的资料。


    而且对方已经是死人，了解太多也没什么价值。


    “所以？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陈天南转回刚才的正题：“他为什么会杀这个秦玉龙，你又为什么会杀唐百年？”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但，我相信，这件事真正的导火索，就是因为……老门主死了！”


    “老门主？”陈天南眼皮一跳：“唐臣？”


    “对，就是他。”花豹有些感慨：“这算是我这辈子的贵人了，他的死，我还悲伤了一段时间。”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你知道，老门主是怎么死的吗？”


    花豹眼神定定看着陈天南：“他的死，注定了一片腥风血雨！”


    陈天南心里隐隐猜到，但还是就坡下驴问道：“到底是怎么死的？”


    “被唐四海害死的。”


    “不愧是唐门天官，那个位置，不心狠手辣，压根就坐不稳啊。”


    花豹嘴角微微勾起，似乎带着讥嘲：“那个时候，唐四海见唐百年声望愈发隆重，而且唐臣又几乎摆明了站在唐百年一边，他就彻底坐不住了。”


    “毕竟，很多年来，他都是唐门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他的手下，不仅有成百上千的门徒聚集，还有强大的南宫外戚。”


    “毕竟，他就相当于封建皇朝的皇太子，可以光明正大积蓄实力。”


    “反过来说，倒是唐臣一边允许唐四海积蓄实力，一边又公开支持唐百年，这才是埋下他死亡的隐患。”


    “所以最后，唐臣不明不白死了，明眼人都知道是唐四海干的，但就是没有证据，奈何不了他。”


    “那个时候，唐四海堂而皇之登位，也正是那个时候，唐百年枪杀了秦玉龙。”


    “在秦家的控告之下，以及唐四海上位的背景下，他这个炙手可热的唐门新贵，瞬间就成了弃子，还是那种必死无疑的弃子。”


    “于是，闹鬼事件一出，白山项目，直接停滞。”


    “而唐百年也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不过，他没有坐以待毙，反而杀意滔天。”


    花豹向陈天南微微偏头，示意自己的酒杯空了：


    “他说，唐四海联手南宫外戚和帝都豪族毁掉了他的白山项目，还出手害死了庇护他的老门主。”


    “而那个时候，我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计谋，却没有出面阻止。”


    “你？”陈天南眼睛微微眯起：“这怎么又绕到你身上去了？”


    “因为，枪手榜上面那些人，排名在我前面的，在我后面的，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


    “一直关注着唐百年动向的唐四海，不可能不怀疑。”


    “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他已经明确知道，某些事和我脱不了干系。”


    “所以，唐四海很干脆找上了我。”


    “他告诉我，让我去杀了唐百年。”


    “我自然不可能答应。”


    “要知道，虽然唐百年这人非常偏激，甚至还想要和我一决生死，但我毕竟没有答应，他也没有太多想要杀我的想法。”


    “而且，我和唐四海也不熟，也愤怒于他害死了老门主，压根就不可能与他同流合污。”


    “我做人自然有我做人的底线。”


    陈天南淡淡一笑：“可你最后，还是答应了。”


    “是的，我答应了。”花豹苦笑一声：“因为，秦玉龙，就是我杀的！”


    “哦？”陈天南提起了一丝兴趣：“你不是说，是唐百年杀的么？”


    “那段时间，唐门夺嫡进入白热化阶段，秦玉龙代表着秦家，鼎力支持唐四海上位。”


    “甚至，为了让唐四海上位，秦家不惜公然和唐臣对抗。”


    “以老门主的眼光，自然能够看出来这里面存在的问题。”


    “在他眼里，唐四海一直都缺乏主见，不够稳，也不够狠。”


    “他担心以后的唐门会被外戚把持，秦家出现之后，更是担心唐门被五大家分裂。”


    “他估计自己都没有想到，唐四海才是藏的最深的那一个。”


    “所以，那个时候，老门主让我去杀了秦玉龙。”


    “老门主毕竟对我有恩，他的话，我还是愿意听的。”


    “所以，一天晚上，夜黑风高，我潜入帝都，把正在唱跳的秦玉龙杀死。”


    “这件事，我自认做的天衣无缝。”


    “只是，在老门主手里，却留下了一些痕迹。”


    “唐四海害死老门主之后，找到了这些痕迹，也就知道了，是我在教导唐百年枪法，也是我杀死了秦玉龙。”


    陈天南点点头：“看来，他正是用这个来威胁你。”


    “这还不止。”


    花豹苦笑一声：“我十分感恩老门主没错，但如果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一点都不想卷入唐门的这些是非。”


    “知道为什么唐四海能够找到我吗？”


    “因为那个时候，唐四海正在和秦玉龙密谋夺嫡一事。”


    “我选择性杀死了秦玉龙，但刻意放过了唐四海。”


    “那个时候，我蒙着脸，也除去了所有痕迹，甚至还特意穿上宽厚呢衣服掩盖身形，唐四海压根不知道是我。”


    “毕竟，我做了这么多年教官，怎么样隐藏，没人比我清楚。”


    “或许，也正是因为我的出现，才导致了老门主的加速死亡。”


    “第二天，老门主就死在了家里。”


    “或许，唐四海猜测我听到了他们的计划，所以想要先下手为强。”


    “我当时，的确是听到了，但我没有说，谁都没有说。”


    “我一点儿都不想卷入他们的纷争。”


    “只是，唐四海上位之后，又告诉了唐百年，我知道这一切，却没有对任何人声张，所以，唐百年把我也恨上了。”


    说着，花豹眉宇间满是苦涩，若是当年不去杀秦玉龙，或者把唐四海也杀死，会不会不一样？


    “唐百年对你恨之入骨，是对的。”


    “你知道了他父亲要死的消息，你没有说，选择了隐瞒，这让唐百年彻底失去了荣华富贵，也失去了父亲。”


    “那个人，还是你的贵人。”


    “他想要你为自己的沉默和中立付出代价，也想要重新借你的手挑起针对唐四海。”


    陈天南点点头：“所以，唐四海利用这件事来威胁你？”


    “唐百年，也在威胁你？”


    “对的，唐百年恨我，想要把我抓住，把唐四海的暴行公之于众，重新翻盘。”


    “然后，杀我灭口！”


    “毕竟，我和他在一起两个月，知道了太多他的秘密。”


    “同时，唐四海也找到了我，不过，他比较含蓄，让我和他进行一场交易。”


    “具体行动他没有告诉我，只是说唐百年某时某刻会招致伏击，唐四海希望我能趁乱对他开三枪。”


    “而他不亲自出手，是因为他那个时候因为老门主横死一事，已经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有无数的人对他盯梢。”


    “他不方便亲手杀了唐百年，手底下的人也不方便动用，只能希望我帮一把了。”


    “毕竟，我是唐百年的半个老师，外人都不知道我的存在，就算知道了，也会认为是其他原因。”


    “我开始是拒绝的……”


    “虽然我人在境外，还经常变换身份，不为人所知，但依然忌惮唐百年的强大。”


    “他的天才名头，不是说着玩的。”


    “但唐四海给了我一个米国保险柜钥匙。”


    “我认识那保险柜钥匙，里面存放的，是三千万的美金。”


    “他只要我竭尽全力对唐百年开三枪，无论是否击中，这笔钱都属于我的。”


    “而且为了掩饰我的身份，他给我特制了一把找不到痕迹的狙击枪和子弹。”


    “我动心了！”


    “其实我也没得选择。”


    “因为唐四海还威胁了我，如果我不接受这个任务，他就对外宣告我是梨花贴主人。”


    “毕竟，前后几十个枪手杀手，只有我一个人夹在中间还活着。”


    “再者，当初唐百年向各方枪手发出战帖时，为了隐藏他唐百年身份，全是使用我的渠道和邮箱。”


    “一旦公开，那些枪手的同伙，很容易循着线索锁定我。”


    “到时几十号人追杀过来，我不仅做不成教官，只怕连活命都困难。”


    “除此之外，他还能够利用官方身份杀我。”


    “我杀死了秦玉龙，这件事他心知肚明，我躲都躲不掉。”


    “就算他高抬贵手不动我，只要随便提一嘴，秦家就会把我撕成碎片。”


    “所以我最终拿走了唐四海给我的保险柜钥匙，然后准时出现伏击唐百年的地点。”


    “那时，唐百年和唐四海关系很微妙，谁都知道他们只能留一个，但他们表面却依旧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等到唐百年回帝都唐门想要参与老门主丧事的时候，埋伏，也就开始了。”


    “那一战，很多人出手，厮杀很激烈，场面很残酷。”


    花豹努力回忆着当年的情景：“我也躲在两公里外一个破烂大厦找机会狙击……”


    陈天南给他倒上满满一杯酒：“你能辨认出当时有几股势力吗？”


    花豹轻轻摇头：“辨认不出。”


    “除了大家都戴面罩外，还有就是袭击唐门这样的大事，根本容不得一个人的神经放松。”


    “我狙击那么多敌人，作战经验可谓非常丰富。”


    “可那一刻，脑海依然只想着，唐百年，三枪，唐百年，三枪。”


    “唐百年是天才，什么都会，什么都精通！”


    “那个时候，我也因为杀死秦玉龙的恐惧，心神不宁，始终都不能定神。”


    他似乎回到了当年的狙击场面，神情无形中绷紧了。


    陈天南问出一句：“你开枪了？”


    “开枪了！”


    花豹知道开枪不开枪有很大区别，但还是很痛快地承认了自己当时所为：


    “在唐百年走出车门的空挡，我很果断的连开三枪。”


    “只是这三枪没有打中他，三名他的死忠子弟扑了上来，穿着防弹衣，为他挡下了所有的子弹。”


    “我的枪法没有问题，也相信能够对他必杀，而当时，我也的确动了杀心。”


    “我就想着，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我就连开三枪，如果子弹能够穿透他们三个人，就证明唐百年该死。”


    “那三枪，从第一个人开始穿透，直到第三个人开始，全部打在那些死忠子弟的同一个点上，分毫不差，最后，三颗子弹全部停留在第三人的防弹背心这也是我一点枪神名头的由来。”


    “看到他的手下这样悍不畏死，又看到三枪都没打中，我就自我安慰唐百年命不该绝，马上撤离出战场。”


    “我应该是第一个跑路的，所以不清楚后面恶战的结果……”


    “我没有逃回特种学校，唐四海能在那里找到我，我的余生绝对不会平平安安。”


    “我第一时间去米国银行保险柜取钱，结果三千万美金没有取出来却差点被炸死。”


    “唐四海从来就没想过给我钱，或者说他早用完三千万美金了。”


    “没有钱给我，担心我破罐子破摔把他爆出来，就干脆安排炸雷弄死我。”


    “我受重伤捡回一条性命，就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


    “除了担心唐百年和唐四海追杀外，还有就是已经流传我是梨花帖的主人，并且枪杀了秦玉龙。”


    “为了掩饰身份和躲避仇家，我不敢再随意开枪，也不敢跑回特种学校。”


    “折腾了好多年，最后我来到了逐龙山庄。”


    “逐龙山庄有一个规矩，那就是必须说出自己干过的勾当，看看有没有资格进入山庄。”


    “为了能够得到最大庇护，也为了能够金字塔尖享受，我就向九娘告知自己参与了伏击唐百年一战。”


    “我用杀了唐百年三名死忠的战绩，换来了九娘他们的敬畏和供奉。”


    “只是我虽然锦衣玉食多年，但心里始终有一丝不安，总感觉唐百年会找上门来……”


    “没想到，唐百年没来，你这个准女婿来了。”


    “这也算是你刚才说的，缘分！”


    说到这里，他向陈天南笑了笑，努力举起酒杯。


    “没错，是缘分。”


    陈天南拿起酒杯一碰，随后一口喝了个干净。


    喝完酒，陈天南陷入沉默。


    一点枪神当初扮演的什么角色，陈天南现在算是一清二楚。


    尽管他也只是其中一股势力，但还是让陈天南对唐百年又了解了几分。


    “后面的事，我知道一些，可以告诉你。”


    陈天南淡淡一笑，接过话题：“后来，或许是因为唐四海杀了唐臣，他已经受到了不少的舆论攻击，知道不能再杀下去，所以，就放过了唐百年，把他软禁东海，不准他参加任何商业行政事务。”


    “而他唐百年虽然活着，但那些跟随他帮助他的人，却悄无声息死去。”


    “这让唐百年渐渐孤立无援。”


    “只不过，他是我的丈人……”


    陈天南说着说着，语速突然放慢。


    “我感受到了你的杀意，一股不受你控制的杀意。”


    花豹突然冒出一句：“这不好，伤己伤人……”


    “失礼了——”


    陈天南回过神来，如鲸鱼吸水一样，把情绪全部收敛。


    “你还想知道什么？”


    花豹淡淡开口：“唐百年遇袭一案，我知道的，我参与的，就是刚才所说的。”


    “至于多少势力参与，什么人参与，我真的不知道。”


    花豹又咕噜噜喝了几口威士忌，然后闭着眼睛慢慢回味。


    显然清楚这是人间最后一顿酒了。


    “花豹，谢谢你。”


    陈天南彬彬有礼：“虽然你在里面扮演不光彩的角色，但我遵守我的诺言，给足你体面上路。”


    “扶我一把，让我再看一眼天空。”


    花豹抬起头一笑：“今天的雨，像极当年我援手唐老门主的时候。”


    假如当年没有相逢，他或许会是另一个结局，不要躲在这里这么多年。


    “好！”


    陈天南没有废话，把花豹抱起来，然后放在一张摇椅上，再搬到窗边。


    窗户一开，风雨瞬间涌入，打湿了花豹那一张沧桑的脸。


    陈天南又拿来酒瓶，给他倒满威士忌。


    “谢谢了。”


    花豹把杯子中的威士忌全部喝完，随后就靠在柜子遥看风雨。


    他紧紧衣服，神情平静，眸子中变幻的景象，就像是看着他沉沉浮浮的人生。


    他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揪心，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随后，他的余光见到陈天南微微鞠躬退了出去。


    同时，夜莺一脚踏入了进来。


    她捡起花豹的枪上好子弹，然后把枪顶在他的后脑：


    “一路走好！”


    扳机扣动。


    “扑！”


    花豹身躯一震，眼睛一闭就此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