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镇的十月，北风如同一头咆哮的猛兽，肆虐得愈发张狂，气温也随之急剧下降。


    天空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所笼罩，变得昏暗无光，黄沙在狂风的裹挟下肆意飞舞，弥漫在空中，给人一种近乎窒息的压抑之感。


    在距离内城不远的一处新建工坊内，几十个女工正叽叽喳喳地交谈着。


    “哎，我现在上下针挑得可快了，鲁城主还说咱们现在用的是平针，往后要教咱们挑针交织法呢。”


    一个女工兴致勃勃地说道。


    “张杰，坊主说的计件制，手套和毛衣，哪个工钱更高呀？”


    另一个女工好奇地问道。


    “我觉着手套麻烦些。”


    有人回应道。


    “我看差不多，手套虽说工钱看起来少，可交付的数量多呀！”


    又有人发表自己的看法。


    此时，工坊里已经开始手工针织手套、围脖这类基础物件，而毛衣毛裤等较为复杂的编织工作，也有人着手进行。


    先前说话的那个女人，正在熟练地收针，她编织出来的是一件类似背心的衣物。


    鲁修毕竟身为男子，对于手工针织这些活儿，记忆还停留在儿时陪伴母亲的模糊片段里。


    他花费了不少时间琢磨，才弄明白如何用平针编织毛线。


    这手工编织既能让深井镇的妇女们在闲暇时有活可做，又能帮她们增添一份收入，更关键的是，这些手工编织的毛线衣，必定能在市场上卖出个好价钱。


    最近，他还在研究上下针的变化，发现不同针法织出来的纹路大不一样。


    为了这些手工艺活，鲁修特意将顾晏氏和堂姐调到身边，协助自己研究针线活。


    工坊给每个员工都发了三套竹子做的毛衣针，女工们晚上回家也能做些手套和围脖这类轻便物件，


    但织毛衣还是得在工坊里进行，毕竟大家对上下针等针法都还不够熟练。


    ……


    这段时间，燕双和迟山虎又往安镇送了两趟布匹，换回来不少牛羊、马匹，牛皮的数量不多，大部分还是羊毛和羊皮。


    坎布尔也与他们交换了一次货物，被乌泽连基带去草原售卖。


    那种缎纹的羊毛布匹，在草原上极受欢迎，尤其是乌达悍那送往左贤王庭的货物，不到十天就被抢购一空。


    北方的天气愈发寒冷，早晨起来，双手冻得生疼。


    乌达悍那身着刚做好的大褂，行走在冷风呼啸的街道上，身上却感觉无比温暖与轻松。


    放在以往，这个时候他早就穿上羊皮马甲了，可到了中午太阳一晒，那股子羊骚味就会弥漫开来。


    如今，他身着一身锦绸棉麻与羊毛混纺的服装，印染得五颜六色，走在外面，活脱脱像个显摆的富人。


    庄函同样穿着一身新衣，这是军队特有的样式，不过此次全是用羊毛混纺的布料制作而成。


    他美滋滋地走在大街上，正巧迎面遇上了乌达悍那。


    “庄城主，许久未见，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乌达悍那抱拳，一脸笑意地朝着庄函问道。


    “哟，这么巧，我正要去帮办找坎布尔，有点事儿相商。”


    庄函回了一礼，不紧不慢地轻声说道。


    乌达悍那一听又是找坎布尔，心里猛地一紧，随即想到今年有个城主预选人的会议，届时还会扩大安镇城的一些官位。


    庄函此时去找坎布尔，莫不是因为这事？


    乌达悍那心中暗自揣测，瞬间觉得燕双拉来的货似乎没那么重要了，当下只想弄清楚庄函此行的目的。


    “城主去帮办，在下陪您一同前往，不会不方便吧？”


    乌达悍那满脸殷切地说道。


    庄函抬头看了看停下脚步的乌达悍那，心想自己与坎布尔协商的事情，迟早也会被众人知晓，乌达悍那既然这么说了，多个人商议倒也无妨。


    于是，他笑着说道：“如此，那就一起去吧，看你脚步匆匆，不会耽误你的事吧？”


    乌达悍那见庄函应允，顿时心情大好，忙不迭地说道：“不管有什么事，哪有陪着您重要。”


    他这话并非谄媚奉承，纯粹是一心想知道庄函去坎布尔那儿究竟要谈什么。


    两人谦让了一番后，便并肩朝着帮办的驻所走去。


    没走多久，两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多聊几句，就来到了帮办门外。


    辛巴上前，抬手扣响了大门。


    从里面出来开门的门房，与辛巴低语了两句，很快就将大门完全敞开，恭敬地请庄函和乌达悍那进去。


    门房随后赶忙派人往里面跑去通报，自己则领着二人进了一间布置雅致的房间。


    不多时，坎布尔匆匆赶来，见到庄函和乌达悍那两人一同前来，不禁微微一愣，神色略显意外。


    他赶忙稳住心神，学着大乾的礼节，抱拳行礼道：“见过城主和北营都尉！”


    庄函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


    而乌达悍那却如鹰隼一般，用那双锐利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坎布尔。


    坎布尔被这双深邃且锐利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竟呆呆地站在原地发起愣来。


    “坎布尔帮办，你如今也算半个城主了，怎么与我们相见，如此失态？”


    庄函不冷不热地说道。


    其实他早已留意到乌达悍那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坎布尔，心里对此早有猜测，只是坎布尔这副模样让他有些诧异。


    经庄函这么一提醒，坎布尔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说道：“额，最近手上有些货物，起初本想与悍那都尉合作，只是我们在运输时间和交货地点上有些不一致，所以……”


    “哦？还有这事儿？究竟是多大的买卖，让你如此纠结？”


    庄函轻轻抬起手，先指向坎布尔，随后手掌收回，又朝着乌达悍那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乌达悍那明白这是让自己表态，不过此刻他心里想着，可不想因为羊毛的事儿与坎布尔产生矛盾，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想成为安镇里的头号人物。


    于是，他微微舒缓了面部表情，收回那锐利的目光，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转向庄函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坎布尔帮办有些违约罢了。”


    庄函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消散，


    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说道：“违约，这可不是一个商人应有的品德，你生气自然有你的道理，不过，在安镇，维稳至关重要，绝不能因为任何事在安镇引发私斗。”


    “安镇的规矩我心里清楚，绝对不会因为个人的事，做出有违安镇律法的举动。”


    乌达悍那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


    一直站着的坎布尔见了，额头上不禁冷汗直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