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润润呆呆地站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个温热的手机。


    她的大脑，在听完萧雪政那通简短而又极具毁灭性的电话后，彻底宕机了。


    买下来？


    把这台娃娃机，买下来？


    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以后她要是看上了哪颗星星，这个男人是不是就要派人去联系NASA，商量一下收购事宜？


    周围的空气再次陷入了那种熟悉的，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刚刚还在小声议论他们的人群，此刻全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用一种看外星生物的表情，看着那个挂了电话，一脸云淡风轻的男人。


    施润润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跳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那股想要当场掐死他的冲动，磨着后槽牙，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往外挤。


    “萧雪政，你是不是真的有那个大病？”


    男人闻言，转过头来，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带着一丝纯粹的无辜和不解。


    “什么病？”


    他甚至还伸出手，理了理自己那没有一丝褶皱的西装袖口，用一种探讨学术问题的严谨口吻开了口。


    “我只是觉得，这个机器的程序设计存在严重的逻辑缺陷，抓取概率和投入成本完全不成正比，涉嫌消费欺诈。”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神情严肃。


    “买回去，让公司的工程师团队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优化一下算法，为改善社会娱乐环境，做出一点贡献。”


    施润润：“……”


    贡献你个大头鬼！


    她看着这个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男人，彻底没脾气了。


    心里的那股火气，就这么被他这番荒唐又可笑的言论，给吹得烟消云散，只剩下了一片哭笑不得的荒原。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拉着他的胳膊就想走。


    “走吧走吧，求你了，在我被全校师生当成猴子围观之前，我们赶紧撤离案发现场行不行？”


    可男人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他反手拉住她，将她带回了那台即将改变命运的娃娃机前。


    “等一下。”


    “又干嘛？”施润润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萧雪政没理她，而是从皮夹里抽出了几张崭新的钞票，递给旁边那个早就看傻了的，负责兑换游戏币的小哥。


    小哥哆哆嗦嗦地接过钱，手忙脚乱地兑换了一大捧游戏币，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


    萧雪政接过那个塑料小筐，姿态优雅地投进了一枚游戏币。


    机器发出了欢快的音乐声。


    他握住操纵杆，那双签过上亿合同的手，此刻正全神贯注地，对付着一个毛绒玩具。


    他的神情，专注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施润润站在一旁，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种无奈的感觉，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取代了。


    好像……有点可爱？


    “啪嗒。”


    爪子在离那个龙猫玩偶还有十万八千里的时候，就无力地落了下去，什么也没抓到。


    男人英挺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不信邪地，又投进了一枚游戏币。


    这一次，他调整了角度，计算了风速（虽然并没有风），甚至还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玻璃上的反光，试图进行三维立体定位。


    “啪嗒。”


    爪子再一次，完美地避开了所有目标。


    “……”


    萧雪政的脸，有点黑了。


    他就不信了。


    他，萧雪政，一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从无败绩的男人，今天还能被一台小小的机器给难住？


    第三枚。


    “啪嗒。”


    第四枚。


    “啪嗒。”


    第五枚……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大家都不敢出声，只是一个个强忍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施润润也从最开始的无奈，变成了纯粹的想笑。


    她看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正跟一台娃娃机较劲，那张俊脸上的表情，从最开始的势在必得，到疑惑，到不耐，再到现在的……恼羞成怒。


    太好玩了。


    眼看着一小筐游戏币都快要见底了，那个龙猫玩偶还好端端地躺在原地，甚至连位置都没挪动一下，萧雪政的脸色，已经黑得堪比锅底。


    “这个爪子的扭矩不对，”他沉声开口，像是在给身边的下属分析项目失败的原因，“还有这个红外线定位系统，延迟太高，根本无法做到精准操控。”


    施润润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从他手里拿过一枚仅剩的游戏币，踮起脚尖，投了进去。


    “我来试试。”


    她学着他的样子，随便晃了晃操纵杆，然后对着那个红色的按钮，闭着眼睛，胡乱地一拍。


    机器里的爪子晃晃悠悠地降了下去。


    在所有人都没看清的情况下，竟然不偏不倚地，一把抓住了那个胖乎乎的龙猫玩偶的耳朵！


    爪子缓缓上升，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它慢悠悠地移动到了洞口上方。


    松开。


    “咚”的一声。


    那个圆滚滚的龙猫，就这么掉进了出口。


    全场一片寂静。


    随即，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哇！学姐好厉害！”


    “是欧神！是欧神本人啊！”


    施润润自己也愣住了，她看着出口那个玩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她抓到了？


    她转过头，想跟萧雪政分享这份喜悦，却对上了他那张写满了“震惊”、“不解”、“这不科学”的复杂表情的俊脸。


    男人的自尊心，仿佛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他，用尽了毕生所学的商业逻辑和物理知识，惨败而归。


    而她，闭着眼睛胡来，一击即中。


    这简直是在公开处刑。


    施润润看着他那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心里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弯下腰，将那个柔软的龙猫玩偶抱了出来，塞进了他怀里。


    她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学着他刚才一本正经的口吻，小声地开口。


    “萧同学，看来，有时候运气，比技术更重要。”


    男人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抱着怀里那个触感柔软的玩偶，又看了看小女人那张笑得像偷了腥的狐狸似的脸，耳根，一点一点地，红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算你运气好。”


    虽然嘴上不承认，但他那攥着玩偶的手，却收紧了几分，脸上那股阴沉之气，也消散了不少。


    就在这时，秦风带着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先生，都办妥了，这是转让合同。”


    秦风将一份文件递了过来，然后对着身后的人一挥手，“可以搬了。”


    那几个工作人员立刻就要上前，动手拆那台娃娃机。


    “等一下！”


    开口的，是施润润。


    她一把按住萧雪政的胳膊，对着秦风摇了摇头。


    “不用搬了，我们不要了。”


    她说完，又转头看着萧雪政，将他怀里的龙猫玩偶拿了过来，抱在自己怀里。


    “我已经抓到了，这个就够了。”


    她抱着那个软乎乎的玩偶，脸颊在上面蹭了蹭，仰起脸，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萧同学，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不是因为这个玩偶本身，而是因为他为了让她开心，笨拙地，认真地，跟一台机器较劲的样子。


    那比任何用钱买来的东西，都更让她心动。


    萧雪政看着她脸上那明媚的笑，看着她眼里的光，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对着秦风摆了摆手。


    “不用了。”


    他从施润润手里，自然地接过了那个龙猫玩偶，自己单手抱着，另一只手，牵起了她的。


    “回家。”


    两人在众人羡慕的注视下，并肩离开了广场。


    回别墅的路上，施润润的心情好得不得了，她抱着那个后来又被萧雪政塞回她怀里的龙猫，时不时地就傻笑一下。


    车厢里的气氛，温馨又安静。


    快到家时，萧雪政的手机响了。


    是李姐打来的。


    “先生，您快回来看看吧！不知道是谁，送了好几十台……好几十台抓娃娃的机器到家里来，把院子里的草坪都给占满了！”


    李姐的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困惑。


    萧雪政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他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正抱着玩偶傻乐的施润润，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他想起来了。


    刚才秦风来的时候，他好像……忘了让他取消后续的订单了。


    他当时给秦风的指令是，联系这家娃娃机公司的老板，把京大广场上这台买下来，顺便再把他仓库里所有同款的，都送到别墅。


    电话那头，李姐还在焦急地问：“先生？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啊？”


    萧雪政清了清嗓子，面不改色地开口，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别动，那些都是我买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用来给太太练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