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啊大人……”


    一听薛云要亲自率军北上迎战戎人，余贵顿时心慌意乱地脱口而出。


    如果放在平时薛云要亲征，他绝对唯命是从不敢有二话。


    问题在于。


    如今东海城气势汹汹的水陆并进大举进攻北境。


    若是没有薛云亲自坐镇幽都府谁能放心得下？


    何况万一他前脚率军离开，后脚东海城便攻陷了鹿门或是鹿津渡口。


    那么幽都府都势必岌岌可危。


    别说是他了，换作其他人都会极力劝阻。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眼下我们已经没有选择。”


    薛云如何不清楚带兵离开幽都府的后果。


    可他不出手的话，自己麾下又有谁能替代自己击败戎人？


    答案是一个都没有。


    一旦戎人大军顺利南下，造成的破坏力是无法想象。


    要知道从他入主幽都府以来一直都在尽力重建北境，又是接收难民，又是分配田地等等。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他是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破坏自己的心血。


    因此无论如何。


    他都必须阻止戎人南下，避免再次上演曾经的悲剧。


    “大人，难道就不能增兵坠星峡谷的驻军营寨，依靠营寨来抵御戎人的进攻……”


    余贵仍旧不死心道。


    “增兵？你忘了连续增援鹿门和鹿津后，幽都府目前的兵力已经不足四万人了吗？”


    薛云觉得余贵实在担心过度昏了头，“而戎人集结了三万大军，你觉得增兵多少合适？增兵后幽都府又还剩多少兵马？而增援的兵力能赶在戎人之前抵达营寨吗？万一败了怎么办？这些问题你都想过吗？”


    “……”


    一连串的质询下使得余贵都不由陷入了沉默。


    他确实没有仔细想过这些问题。


    随着脑子逐渐冷静下来他才发现，好像将军确实没有什么选择。


    归根结底。


    北境的底子还是太差了。


    兵力兵力不够，将帅将帅匮乏。


    像是没有统率大军经验的柳何崔建德之流如今都赶鸭子上架独领一军。


    他们有没有能力不知道，只知道薛云麾下是真的无人可用。


    政事方面好歹有吕望领导着一众大族官吏撑着。


    可军队方面能独当一面的领军大将除了薛云外只有卫超。


    偏偏卫超却远在南条县与南平关叛军僵持对峙之中，根本都走不开。


    所以薛云能怎么办？


    “此事无需多言，遵照命令执行吧，两天内，我需要集结一万骑兵出发。”


    薛云决定的事情向来说一不二。


    他和余贵说这么多，无非是需要借助他的口向其他人解惑。


    但在亲征之前，他还需要安排好一系列的事情。


    负责留守幽都府掌控兵马的人选无疑是徐虎。


    哪怕他能力平庸，哪怕他御下不严，哪怕他会犯错。


    但他却足够忠心，光是这点便胜过一切。


    而吕望这边更是需要他郑重交代。


    以他的能力，哪怕幽都府出了什么乱子，他都有办法平息下去。


    最重要的是有他压着当地的大族官吏，这些人才不敢轻举妄动。


    从军营回到行宫。


    薛云便唤来了吕望，彼此聊了一整夜，直至翌日清晨吕望才神情疲惫地离开了行宫。


    除了徐虎吕望之外。


    郭雨禾也是他密谈的人。


    身为夫妻，彼此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不在幽都府的时候，郭雨禾便在自己的代言人。


    所以他自然同样需要和她仔细嘱咐各方面的注意事项。


    一切准备就绪。


    薛云才率领着一万骑兵轻装简从地赶往了坠星峡谷。


    他不是轻视戎人，也不是不想多带兵马。


    只是幽都府更需要足够的兵马坐镇。


    一方面是防备警惕城内的鬼祟之徒，另一方面是鹿门鹿津出事，幽都府都有兵马能派出支援接应。


    为此一万骑兵已经是他能携带的上限，超过这个数字，危险的反而是幽都府。


    ……


    “杀！”


    鹿门关高大险峻的城墙上。


    架在墙上的云梯已经燃起了火焰，可仍旧有士卒前赴后继地通过云梯攀上城墙，试图拼死击退守军。


    可占据地利优势的守军同样作战勇猛，一次次击退了攻城的敌人。


    韩双身披甲胄手持长枪，在众多亲兵的簇拥下不断来回巡弋在城墙之上。


    哪里有敌人登上城墙造成了不小的麻烦，他都会第一时间冲杀上去解决敌人。


    铛铛铛——


    当大火开始吞噬云梯冲车等攻城器械后，东海城终于选择了鸣金收兵。


    一些攻上鹿门关城墙的东海城士卒发现无路可退后，当场果断选择了投降。


    “刚才不是很凶吗？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直接投降了？”


    守军里的一个军司马一脚踹翻面前投降的士卒，差点都想要拔刀砍了对方。


    因为他有不少手下都死在了东海城刚才的攻城下，人都早已愤怒到了极点。


    索性他还尚存一丝理智，不然真的会忍不住杀了面前七八个投降的俘虏。


    “司马冷静，校尉就在不远处。”


    手下的队长连忙拉住军司马小声紧张道。


    “闭嘴！你在教老子做事？”


    军司马本来便没有想要杀俘，直接甩开队长的手，随后深呼吸了一口气，人都总算强行冷静了下来。


    “这位军爷，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当兵打仗无非是为了一口饭吃的，如果能活着谁不想活啊……”


    挨踹的俘虏倒是相当低声下气。


    他看着不是很大，才二十多岁的模样，身上套着一副简陋的甲胄，估计应该是个伍长什长，因为其他人身上只有皮甲，有的甚至连甲都没有。


    “为了一口饭吃？真是笑话，谁不知道你们东海城富庶无比，瞧你这样也不像个穷酸之人。”


    军司马闻言不由嗤之以鼻。


    他是正宗的北境人，戎人入侵前，家里也算小有家资的富商。


    甚至十多岁的时候便跟着家里长辈前往过东海城来回贩卖货物。


    可惜戎人入侵后，家没了，财也没了，最后机缘巧合投身到了薛云麾下的军队。


    所以他对于东海城的情况还是有点了解的。


    “军爷，东海城确实富庶不假，问题是这与我们这些小人物有什么关系。”


    俘虏不由面露苦涩无奈道，“富的是别人，又不是我们，不然的话我们何至于为了口饭吃出来卖命啊！”


    “呵呵，你猜我信不信？”


    军司马顿时冷笑，显然不相信对方的说辞。


    诚然。


    大多数打仗都是为了一口饭吃，但同样不乏想要通过打仗出人头地的。


    毕竟对于底层人而言，打仗无疑是一个能改变他们命运的机会。


    “如果军爷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了。”


    俘虏叹了口气算是认栽了。


    他确实没有怎么说谎。


    东海城虽然富庶，可财富却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尤其土地兼并极其严重，有些地方的田亩甚至都掌握在一个家族手里，其他的农夫都是对方的佃农，一年到头来能赚几个子？能勉强养活全家就不错了。


    如果碰到灾年，指不定要欠东家一大笔高利贷，实在还不起都要去卖儿卖女。


    奈何外来人只看到了东海城光鲜亮丽的一面，往往会自动忽视他们这些底层人真实的情况。


    好像每家每户都有自己的田地年年有余一样，


    俘虏算是命比较好的。


    家里确实有十来亩田地，可老爹死后，家里几个弟兄便闹着分家。


    到手的田地都只剩了两亩，养活自己都够呛。


    他唯一说谎的是他投身军队不仅是为了一口饭吃，也是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为此他卖掉了田，投军后又贿赂军需官获得了身上这副简陋的甲胄。


    等真打起仗来才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尤其拿攻城来说。


    任谁都知道攻城非常危险容易丧命，偏偏上面一声令下便必须向前进攻。


    胆敢后退逃跑的话，身后的督战队便会毫不留情地杀死他们。


    为了活命，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冲。


    为了活命，他们必须拼命战斗。


    为了活命，他们面临绝境后都会选择投降。


    “把俘虏都带下去关押起来。”


    这时候。


    韩双在亲兵的簇拥下来到了军司马他们旁边，而他只是扫了眼这些垂头丧气的俘虏后便摆了摆手，旋即前往下一个地方巡视。


    “快快快！金汁重新烧起来，檑木滚石箭矢都快点补齐。”


    一场攻防战下来。


    防守用的物资往往消耗最大。


    好在提前有准备的关系，关里的物资都囤积了许多。


    “韩校尉，幽都府那边来了消息。”


    没过多久。


    有人脚步匆忙地朝着韩双赶了过来，经过亲兵检查后才放了过来。


    “什么消息？”


    韩双瞥了眼对方，知道对方是从幽都府来的。


    “北方戎人集结大军中途突然南下，将军已经率军北上亲征。”来人连忙道。


    “嗯？”韩双闻言一怔，旋即眉头都紧紧皱了起来。“将军出征前有带什么话给我吗？”


    “回周校尉，没有，但吕长史让属下带了话过来。”来人立刻道，“吕长史说，无论如何，周校尉都必须坚守上一个月的时间。”


    “坚守上一个月？看不起谁呢，哼，回去告诉吕长史，只要能稳定粮草补给，东海城便不可能攻陷鹿门关！”


    韩双冷哼一声，言语中充满着自负。


    算上从广顺关撤回来的兵卒，再加上后续薛云派来的援兵。


    如今鹿门关总共有两万守军。


    而鹿门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别看关门聚集了东海城近乎七万的大军，但在粮草充裕的情况下，他甚至能用性命担保，东海城绝对无法从正面攻破鹿门关。


    “属下遵命！”


    来人本来便是个带消息传话的，自然不会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