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晴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您早就知道这件事，对不对？”云晴用的是肯定句。


    “嗯，比你知道的早些。”张强若无其事的说道。


    “那我……您为什么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云晴直截了当的问道。


    “什么行动呢？你是我女儿，是我一手养大的……我供你读书，你也用好成绩回报了我，参加工作以后也很孝顺。”张强继续细数着父女俩之间的点滴。


    云晴心中一阵酸楚，强忍住不让继续流出来。


    “你不恨我吗？你该恨我的。”


    “这不是你的错啊，孩子，出生不是你能选择的不是吗？”张强轻描淡写的回答。


    云晴的心像是被小锤敲击了一下，连日再压在心头的大山轰然倒塌。


    她不敢相信父亲会是这样的想法，早就做好了被辱骂甚至是赶出家门的准备。


    “我以为……以为……”


    “我不是圣人，当然会感觉难受，但我从没有把这份恨意加注在你的身上。”张强站起身走到女儿身边，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张强也是男人，还算是同龄人中比较成功的男人，怎么会没有自尊？


    他也曾痛苦，曾深夜买醉，曾失眠煎熬。


    可想到云晴自小到大带给他的，尤其是生意最难的时候，都是云晴的成绩在激励着自己，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可我接受不了，我怎么会不是你生的呢……呜呜呜。”再也忍不住，云晴扑进张强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张强也没再劝，只默默陪伴着，等待着女儿把情绪都发泄出来。


    魏淑芬在另外一间屋子里，把父女俩的对话听了个差不多，生平第一次有了悔意。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后悔什么，如果再来一次，相信她会做同样的选择。


    对女儿的伤害已经造成，外孙命在旦夕，应该是没有办法了……这也算是另类的遗传吧。


    云晴的心结打开，不再郁郁寡欢，而是开始带着儿子往返医院和家之间。


    医院给的回馈依旧是不太好，而且药物对于儿子病情的效果也越来越小，不得已必须重新考虑换骨髓的事了。


    思虑再三，云晴拨通了丈夫的号码。


    可铃声响了很久却被挂断，再打就关机了。


    没过多久，云晴接到了婆家的信息，她看了一眼心就凉透。


    婆家的意思很明确，不打算再管这个孩子，要是云晴执意继续治疗那就离婚。


    其实男方家里条件不差，算得上是小康家庭，只是人家太现实。


    这种病即便是治好了，后期也有极大可能复发，并不能保证健康活到老。


    现在骨髓供体找不到不说，还有点遗传的意思，恐怕下一代也会有患病风险。


    与其让这个病孩子占着家里独生子的名额，不如放弃再生一个这样才划算。


    云晴完全能够理解，但是不能苟同，这种冷血的人家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她没有犹豫，直接回复了，同意离婚，随时可领证。


    魏淑芬和张强得知了女儿的决定也都没说什么，张强甚至还挺支持。


    “正好，你弟弟那里也指望不上，这孩子就当我孙子养着也没什么。”


    “可是……这病不是那么好治。”云晴叹息着摇头。


    她都已经绝望了。


    “打个电话，让云峰回来，他是孩子舅舅也许有希望。”张强边提议边低头扒饭。


    还不等云晴发表意见，魏淑芬试探着开了口。


    “云峰可是正当年，壮劳力呢……”


    “那又咋了？只是抽一点骨髓，又不是说要他命。”张强不耐烦的说道。


    “要不还是再等等吧，不是说骨髓库里正寻找合适的？”魏淑芬再次提议。


    “啪！”张强把筷子摔在桌子上，冷着脸面向魏淑芬。


    “不该你管的事就别瞎操心，孩子爷爷的被子该拆洗了，还有饭做的硬，他总说吃不。”


    魏淑芬身体一阵忙闭上了嘴，她想起张强叮嘱过她的话，忙不迭点头。


    “我知道了，会好好伺候老爷子。”


    云晴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终于不得不承认母亲真的不爱自己这个事实。


    以前她还想或许母亲和张老幺是真的相爱过？可现在看来真的是想多了，这个女人真的从头到尾只在乎利益。


    其实张强也是一样的，只是云晴不想去细细考虑。


    他留下云晴虽说是有亲情的成分在，但也不排除是带着私心。


    当初夫妻俩生完云峰以后，张强就因为工地事故不能继续生育了。


    现在云峰是死活指望不上，他也眼看年纪越来越大，女儿或许会是他唯一的养老指望。


    很快张强就给张云峰打去了电话，和他说了云晴孩子的事，云峰没有推辞，答应很快就回来。


    得知这个消息的云晴，心中再次升起一线希望，祈祷老天爷能垂怜她们母子一次。


    桂香家的暖气很快安好了，并且进行了试水，果然很暖和。


    “我今天把被子都晒了，再把床底下打扫一下，等闺女们回来就差不多了。”桂香边摸着暖气片边满意的点头。


    她现在无比庆幸自己当年坚持了棉花种植，要不然哪来的钱给孩子们提供这样好的生活？


    “老大也差不多该放假，这仨孩子睡一个屋会不会太挤？”铁柱拿着尺子反复测量着那张铁床。


    “嗨，冬天挤挤暖和，再说了，咱偏房里还有块好木头，你给刨一下接上不就得了？”桂香一脸的无所谓。


    “你看多亏你提醒了，我自己还是木匠呢！加一块木板多简单！”铁柱恍然的拍了拍脑袋，跑去偏房继续量尺寸去了。


    “真是个铁憨憨，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不记事呢。”桂香笑骂。


    他俩真不年轻了，桂香马上四十七岁，铁柱也四十九了。


    听说城里的职工五十岁就退休了，可桂香正干的起劲呢。


    俩人结婚也二三十年，一晃就过去了，真是快。


    张娟的厂里的确放假了，她知道自己没办法逃避，便想找董刚谈谈。


    “谈啥？”董刚的态度依旧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