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玉罗真人？！”


    果不其然，张梦怡猛地瞪大了眼，脸上浮现震惊与惊恐交织的表情，声音微颤，仿佛连舌头都打了结。


    下一息，他身形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几乎贴到了湿润的青石上。


    这动作诚恳不做作，恐惧、敬畏、懵然，各种情绪在他脸上交错而生。


    玉罗真人微微颔首，唇角挑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就是这种表情，这才像是一个低阶修士面见她应有的样子。


    若对方只有惊喜与雀跃，她反倒要起疑。但惊喜中带着惧意，才是真实。


    她玉罗真人，不只是绝色宫主，更是千年老祖，修真界的天际大星，凡人仰之弥高的存在。元婴修士见她面色如常，才真叫不正常。


    “无须多礼。”


    她挥袖托起对方身形，声音缓和几分，如春风拂柳般轻柔。


    “我瑶池圣地，广纳英才，最重天资。而你这般拥有玄水灵根，又气质不凡的修士，恰好合我心意。”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神情变得认真：“不瞒你说，本尊意欲收你为亲传弟子。”


    此言一出，天地似乎都静了静。


    张梦怡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感动，眼底泛起一丝迟疑与犹豫。他嘴唇动了动，似想开口，却又像怕亵渎仙人之意而吞下话头。


    几息之后，他终于抬头，眼中仍有疑云：“前辈……可是……晚辈曾听闻，瑶池圣地一向只收女弟子？”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据说大雷音寺倒是只收男弟子，不知前辈能否引荐晚辈……去大雷音寺圣地？”


    话音落下，玉罗真人脸上的笑意骤然凝固，眼神陡然一冷。


    她眉头轻挑，眸光中掠过一丝怒意。


    “你这是……拿瑶池圣地当什么地方？”她语调压低，霎时间周遭灵气翻涌，四周云雾如海啸奔腾，林木摇晃，山鸣谷动。


    “引荐你去大雷音寺？你以为本尊是那群敲钟诵经的和尚？”


    “瑶池圣地只收女弟子的旧制早废了，你是聋还是瞎？”


    她轻轻一甩袖子，衣袂翻飞之间，天地似有雷鸣乍现，一道看不见的威压将张梦怡生生按得跪伏下去。


    冷汗从他鬓角滑落，膝盖几乎要嵌入石缝。但他心底却一阵偷笑：果然中招了。


    “前、前辈恕罪！晚辈……是小人之心了！”他连连磕头，语气急促中带着悔意。


    “能得前辈亲自看重，是晚辈三生修来的福分！晚辈愿入瑶池，誓死不负前辈所托！”


    玉罗真人这才稍稍消气，脸色不再那般冷峻。


    正巧这时，一只金羽凤轩从远方腾云而至，霞光万丈，鸾鸣清啼。几名身穿玉色羽衣的女弟子驾着灵舟悬停空中，垂首候命。


    “走吧。”玉罗真人一甩长袖，率先踏上灵舟前端的彩桥。


    张梦怡拱手恭敬地随着她而上。登舟的一瞬，他撩起帘子的一角，余光扫过那道妖娆身影，心头轻轻一哼：


    “哼，这老妖婆八成还没看穿老道身份。”


    原本他对这场计划百般抗拒，只因复仇而不得不为。


    可如今看来……也不是不能接受。


    若能混入她身侧，深得信任，再于关键时刻反手一击，令她气海崩塌，道基毁灭……


    在他漫长无趣的岁月里，这，恐怕比报仇更令人愉悦些。


    ……


    瑶池圣地，灵霞如瀑，万里云海。


    金羽凤轩在云雾中平稳飞行，张梦怡立于船头，白衣猎猎，长发飞扬，整个人如雕刻在风中的玉像，俊朗而安静。


    可他的心却远比外表宁静复杂。


    凤轩背后，传来一阵阵目光的刺痛感。他不动声色，神识悄然扩散，便“听”见了那些目光中传递的情绪：喜悦，惊奇，讶异，欲望……但那不是纯粹的欢喜，而是带着“占有”与“猎获”的炽热。


    若换作寻常元婴期的修士，怕是早就心潮澎湃，喜形于色，仿佛自己成了百花簇拥中的帝王。


    毕竟，凤轩之上，除了他，便全是美艳非凡的瑶池女修。


    那一个个美貌修士，玉肤朱唇，轻纱半掩，眼波流转之间自带仙韵。任何一人放到凡尘界都是倾城倾国之姿，何况是一群围绕着他？


    可他张梦怡不是那些容易沉迷春色的毛头修士。


    他看得出，那些看似欢快、欣赏、甚至暧昧的眼神，其实都藏着毒刺。那些目光看人的方式，就像猎人看自己的囊中之物，像花匠挑选最合适的花盆来种下一朵新花。


    他在这“女儿国”中并未感受到任何荣宠，反而感受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压迫。


    这不是“欢迎”，而是“选材”。


    若是他不知真相，或许早已被这幻象所迷，一步步走进陷阱，还心甘情愿。


    但他知道太多，也经历太多。


    他曾是太上长老，洞虚修为，知晓这圣地那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知道，这里埋葬过多少所谓的“天骄弟子”，他们一个个都是才华横溢之辈，也曾站在光辉巅峰，可最终都成了玉罗真人养蛊铸器的“材料”。


    越是天赋卓绝，越是下场凄惨。


    “呵……若是个不知情的年轻天才，怕是连死的时候都是笑着的吧？”


    他低声一笑，手中紧握的剑柄微微泛起凉意。


    此时此刻，杀意已在他心底一寸寸翻涌，仇恨如毒蛇盘踞。


    他强压下所有情绪，面上却依旧装作羞涩而乖巧，恍若一位初入仙门、心无尘垢的年轻弟子。


    他很清楚，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在见到丹青青的母亲丹绝子之前，他还需要时间。


    需要靠近玉罗真人，需要博取信任，至少要能自由出入那处封印地牢。


    可想博得一名大乘期修士的信任谈何容易？


    而丹青青给他的那些丹药，显然也不是用来“套近乎”的。


    “该怎么做……”他轻抚剑鞘，微眯着眼凝望远方天际，那风中若隐若现的云桥像是通往一场炼狱的起点。


    飞舟缓缓落下，停靠在一片仿佛世外桃源的灵山台地上。


    一名容貌秀丽的化神期女修走上前来，声音清脆悦耳：“张师弟，这边请。”


    她带着他穿过幽幽小径，行至一处布满灵藤花树的精致阁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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