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那支滚落的笔上，却又不敢真的去看。他们只是借此来逃避直视那个站在星图前的身影。


    陈嘉禾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但那张爬上了黑色纹路的脸，却因为这份平静，透出一种非人的诡异。


    她没有理会掉落的笔，更没在意众人惨白的脸色。


    那诡异的二重奏再次响起，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像是钝刀子割着每个人的耳膜。


    “有问题吗？”


    “指挥官……”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参谋，军装笔挺，此刻背脊却有些佝偻。他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G-789星港的空间读数极不稳定，强行突入，第一、第三编队的伤亡率恐怕会超过百分之五十！”


    这是在用整个编队的性命去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陈嘉禾。


    陈嘉禾的目光扫了过来，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情绪，像两口幽深的古井。


    她的嘴唇动了动。


    一个清冷、决断的女声响起，是他们所熟悉的指挥官。


    “不会有伤亡。”


    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是一剂强心针。


    会议室里瞬间一静，那位胡子花白的老参谋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紧绷的背脊下意识一松，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然而，庆幸仅仅维持了半秒。


    那个低沉、戏谑，混杂着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紧跟着重叠响起，将那份虚假的希望彻底撕碎。


    那声音里带着令人牙酸的笑意，一字一顿，仿佛在宣告一个既定的事实。


    “因为，我会去。”


    轰！


    所有人的大脑，一片空白。


    “指挥官……被……黑了？”一个年轻的参谋下意识地扭头，用气音问向旁边的同僚，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人回答他。


    如果说声音的变化只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预兆。


    那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则彻底击碎了“方舟”上每一个人的认知。


    陈嘉禾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走向会议室大门。她走得很稳，军靴敲击地面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脏上。


    门开了，又关上。


    留下一屋子面如死灰的高级军官。


    命令终究还是下达了。


    第一、第三编队全体出动，陈兵于G-789星港外围的稳定空间，待命。


    旗舰“方舟”的舰桥上，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所有人都在盯着星图上那片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的红色区域，那里的空间读数像疯了一样狂乱跳动。


    “报告！侦测到高能反应！有……有不明单位突破了空间封锁！”


    “是敌人吗？！”


    “不……不是！只有一个……信号太小了！正在进行光学捕捉！”


    主屏幕上，混乱的数据流闪过，一段经过极限放大的影像终于稳定下来。


    影像的背景是扭曲撕裂的空间裂隙，而在那末日般的景象前，有一个小得几乎看不见的黑点。


    当镜头拉到极致。


    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


    那是一个人。


    没有维生系统，没有外骨骼装甲，甚至没有驾驶任何机体。


    她就那么悬浮在宇宙中，任由狂暴的空间乱流吹拂着她的作战服和黑发。


    “是……指挥官……”


    有人喃喃自语，声音里是全然的崩溃。


    下一秒，从那片红色区域里，猛地窜出数以百计的狰狞黑影，那是盘踞在G-789星港的“掠食者”无人机群！


    “开火！快开火！”老参谋嘶吼着，双目赤红。


    可已经来不及了。


    无人机群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便将那个渺小的身影吞没。


    然而，预想中爆炸和火光没有出现。


    只见陈嘉禾缓缓抬起一只手。


    那些扑向她的无人机，在靠近她身体百米的范围内，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瞬间被挤压、扭曲、变形，最后悄无声息地化为一团团废铁。


    她甚至没有回头。


    赤手空拳。


    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


    舰桥上，死一般的寂静。


    那位胡子花白的老参谋看着屏幕里那个在敌群中闲庭信步，所过之处万物皆成齑粉的身影，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最终只挤出几个字。


    “那……是什么东西？”


    凄厉的警报声，自此成了她的专属出场预告。


    “警告！警告！西三区外墙出现高能反应！怪物潮，规模……规模无法估量！重复！规模无法估量！”


    指挥中心，一个年轻的监控员看着屏幕上那片铺天盖地的猩红光点，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妈的……这怎么守！拿命去填吗！”


    “闭嘴！”旁边的老兵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眼睛却死死盯着屏幕，喉结滚动，“看好了，新来的，今天让你开开眼。”


    “开什么……”


    年轻监控员的话还没说完，通讯频道里作战部队的嘶吼便戛然而止。


    所有盯着监控画面的士兵，都看见了那毕生难忘的一幕。


    警报的第一个音节刚刚撕裂长空。


    一道比声音更快的黑影，已经悍然撞入那片猩红的怪物潮最密集的地方！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甚至没有冲击波。


    下一秒。


    战场，消失了。


    所有光线，所有声音，所有垂死挣扎的嘶吼，所有代表着怪物的猩红光点，都被一片纯粹的黑暗瞬间吞没。


    一个巨大的黑色球体，不讲道理地在战场中央撑开，将数公里内的一切尽数包裹。


    那黑色并非没有光，而是连光本身，都被活生生地吞噬了进去。


    整个指挥中心，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监控画面，都是一片纯粹的黑。所有传感器读数，瞬间归零。


    “一。”


    “二。”


    那个老兵下意识地开始读秒，声音干涩。


    “三。”


    三秒。


    仅仅三秒。


    那巨大的黑色球体，如同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幻影，无声无息地向内坍缩，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监控画面恢复了。


    监控画面恢复。


    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光滑、边缘平整得如同镜面一般的圆形深坑。


    深坑之内，空无一物。


    连一粒尘埃都没剩下。


    年轻的监控员张着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半天没喘上一口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