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余光一扫，心里“咯噔”一下，刚才跟自己一起进来查房的护士，此刻正一动不动地躺在旁边地板上，连眼皮都没眨开，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估计是昏过去了。


    稍稍抬头，一个身影映入眼帘。


    那是几分钟前还安安静静躺病床上，连手指都没动过一下的病人，这会儿居然正坐在床边，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林谦心里直发毛，完全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说起来，这未月雪和她女儿小娅长得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给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


    小娅那孩子又可爱又很有礼貌，说话总是软软糯糯的，可眼前这位她的妈妈呢？


    光是那眼神就透着股寒气，要是自己这会儿能动弹，估计早就吓得腿肚子转筋了。


    因为就在刚才，在他和护士检查时白河未月雪突然就睁眼了，没等自己和护士反应过来，就被她不知怎么一下撂倒在地。


    现在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疼，别说站起来，就连稍微动一下都钻心地疼，只能老老实实地躺在地上捱着。


    “未月雪……女士，你听得懂华语……吗？”


    林谦声音发颤地开口。


    他实在没辙了，以前考虑和小娅聊她妈妈的病情，压根没问过她妈妈会不会说中文，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


    未月雪并没有什么反应，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呆呆地盯着他。


    林谦心瞬间就沉到了谷底，正觉得这下彻底玩完了时，却见她轻轻启唇，清冷的声音飘了过来。


    “嗯……林医生有什么指教吗？”


    但这声“林医生”却让林谦皱起了眉头。


    自己应该还没跟她介绍过自己的身份吧？难不成她一直以来都是醒着，只是无法与外界沟通？


    不对，还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咳咳……未月雪女士应该……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吧？”


    林谦咳了两声，胸口一阵闷疼，连喘气都带着痛感，估摸着是受了内伤。


    但他还是强撑着往下说，总得想办法让她消除对自己的敌意。


    “我担任你的……”


    “主治医师？没错吧？”


    未月雪清冷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还把他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


    “我都知道，我看见了，不用向我说明什么。”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原本想直接把你抹掉的，不过你运气倒是不错。”


    “什……什么？”


    林谦眼睛瞪得溜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叫“我运气倒是不错”？


    那岂不是说……他眼珠一转，那位护士的身影，这才重新出现在自己模糊的视线里。


    难道……她的运气不好吗？


    她到现在还是一动不动，自己刚才还以为她只是晕过去了……


    未月雪看着他这副表情，也愣了一下，像是认为他理解能力有点堪忧。


    “她也没事。”


    听到这话，林谦这才松了口气，可刚一放松，胸口的伤就被扯得生疼，他忍不住“嘶”地吸了口凉气。


    “那……那真是多谢……未月雪女士手下留情了……”


    “不必客气。”


    未月雪应了一声，停顿片刻又再次开口。


    “你去忙你的吧，我醒过来的事，等明天早上再去通知应该通知的人。”


    “我倒是也想立刻离开……”


    林谦扯出个无奈的笑，他刚才已经试过好多次了，无论怎么都爬不起来，根本动弹不得。


    “可我这伤……实在动不了啊……”


    他一边说，一边给未月雪做演示，尝试撑着地板想坐起来，可胳膊软得使不上劲。


    然而话刚说完，身体突然一轻，居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林谦顿时就懵了，低着脑袋，茫然地看了看自己不久前都还用不上力的胳膊。


    刚才还疼得钻心，现在居然一点痛感都没有了，难怪能一下子站起来。


    “好了，把那个护士背起来走吧。请记住，今天的事别往外说，不然我不介意送你们一程。”


    未月雪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淡。


    林谦赶紧弯腰背起地上的护士，回头又看了未月雪一眼，忍不住问。


    “为什么不现在告诉小娅呢？那孩子一直守着你，一直都在担心你醒不过来……”


    “她在关心你……”


    未月雪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任何回答，只是抬手指了指房门。


    林谦心里立刻就明白了，这是下逐客令了，便不敢再多说什么，背着护士快步走出病房，径直往自己办公室赶去。


    现在只能听未月雪的吩咐，先把这事瞒下来，万一她真在医院里动起手，波及到的无辜者可就多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把自己这位后辈护士带到办公室，让她先歇会儿醒过来。


    林谦一边走一边念叨。


    “只能等明天早上再告诉小娅这个消息了……”


    此刻的病房里安安静静的，未月雪这才离开病床，站起走到了开着的窗边，顺过一把椅子便坐下了。


    虽然此刻是夏季，但夜晚的风儿依旧凉爽，没有留意就轻轻溜了进来，拂起她耳边的几缕发丝。


    未月雪就这么静静地望着，窗外天上的那轮圆月，月光温和地洒下来，把她的侧脸照得很柔和。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了好久好久，久到窗外的夜色都开始慢慢变淡，才慢悠悠地转过头，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


    那时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指向数字“5”了。


    原来已经是凌晨五点了啊。


    “这时候，她应该正睡得香吧……”


    未月雪轻声呢喃着，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她嘴角悄悄往上弯了弯，露出一点浅浅的笑意，眼睛泛起涟漪，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事儿。


    她又轻轻晃了晃头，像是在跟自己说着。


    “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啊，可不能这时候去吵她睡觉啊……”


    说完，又转回头望向窗外，月光下的眼神望向远方，温柔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