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眼大楼上挂着的牌子，玉华市医院。


    在夜色中的发着光的灯牌有些晃眼，这地方，她都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总感觉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妈妈的病床旁。


    她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握着的背包肩带。


    背包有点沉，里面装着那个她们费了老大力气，好不容易才从巴克什带回来的医疗机器人。


    这东西很重要，小娅心里想着，步伐不由得又加快了些。


    推开医院厚重的玻璃大门，一股熟悉的消毒水混合着各种药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大厅里人声嘈杂，比平时似乎拥挤了许多。


    挂号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们脸上带着焦急和疲惫，时不时有人踮脚张望。


    小娅有些好奇地瞥了一眼，今天看病的人可真不少啊。


    她没有停留太久，因为目的地很明确。


    只是通往电梯的那条路，现在被这些排队的人堵住了。


    她只能侧着身子，小心尝试着从人群边缘挤过去。


    “抱歉……”


    她对着挡住前路的一个高大男人的后背说。


    “能麻烦借过一下吗？”


    男人正努力抬高脑袋，想看清排队的队伍究竟还有多长，突然听到有个声音离自己很近，下意识地左右扫视了一圈，视线平扫过去，没看到什么人。


    “那个……往下看一点……”


    小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无奈。


    “啊？抱歉……”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顺着声音低下头，这才看见站在自己身侧的小女孩。


    她仰着脸，一双眼睛正望着他，安静地等着他让开一点空隙。


    “过吧。”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努力往后挤了挤，在人群里腾出一个小缺口，示意小娅快过去。


    “谢谢。”


    小娅小声地道了谢，敏捷地从那个小缺口里钻了过去。


    终于来到电梯口，她伸手摁下向上的按钮。


    指示灯亮着，显示电梯正从楼上下来。


    她安静地站在门边等着。红色的数字跳动着，三层……二层……一层……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人鱼贯而出。小娅等人都出来后，这才走了进去。


    里面只有她一个人。


    她熟练地摁亮了第五层的按钮。


    电梯门无声地合拢，轻微的失重感传来，电梯开始稳稳地上升。


    只过了短短片刻，伴随着“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停在了五楼。


    门再次滑开，眼前是熟悉的住院部走廊。


    正对着电梯口不远处就是护士站。


    一位值班的护士姐姐刚给一位家属指完路，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从电梯里出来的小娅。


    “小娅。”


    护士姐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今天也是来看妈妈的吗？”


    “护士姐姐好。”


    小娅走近护士站，礼貌地回答。


    “今天也辛苦你们照看妈妈了。不过我准备先去找一下林医生。”


    “小娅真是个好孩子啊。”


    护士姐姐由衷地感叹着，眼神里带着怜惜。


    “嗯嗯，我带你过去吧。”


    这位护士虽然才在这里工作了两年，但对这个坚强的小小狐耳少女，已经非常熟悉了。


    她刚来报到那天，带她的前辈就特意叮嘱过。


    五楼有位长着狐耳的小姑娘，叫小娅，她的妈妈病情很重，需要长期住院治疗。


    可这孩子家里条件困难，欠着医院不少费用。


    当时还是新人的她，非常惊讶，忍不住小声问前辈。


    “前辈，医院原来……还可以赊账的吗？”


    “想什么呢？当然不行啊。”


    前辈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瓜。


    只是前辈这回答让她更懵了。


    “那……那她们怎么能……”


    “是我们给垫上的呗。”


    前辈语气很平常，仿佛不是一件什么大事。


    “啊？”


    新人护士完全不能理解。


    “她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还得起呢？”


    “我们也没指望她能还得上……”


    前辈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小娅常走的那条走廊。


    “只是这孩子……看着那么坚强的她，那么努力，大家就都不忍心了。”


    “可是前辈，你们这样……不会影响自己吗？”


    新人护士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前辈哈哈一笑，摇了摇头。


    “其实我们大伙儿也就凑了一点，大头都是院长他老人家担着的。他啊，才是真正的医生，见不得病人受苦，总是这样偷偷帮人垫钱。至于我们嘛……”


    前辈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一个十分骄傲的笑容。


    “总不能光让院长他一个人‘耍帅’吧？别忘了，咱们可也是救人的医生啊！”


    ……


    “前……咳咳，余医生，我把小娅带过来了。”


    护士推开了林医生办公室的门，侧身让小娅进去。


    她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似乎差点又叫错了称呼。


    说完，她便顺手带上了门。


    “哎……”


    林医生看着合拢的房门，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放下手里正在翻看的病历本。


    “都这么久了，她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他的目光随即温和地转向小娅，朝自己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招了招手。


    “小娅，过来坐吧。”


    “谢谢林医生。”


    小娅轻轻点了点脑袋，走上前，在林医生桌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小心地把装着医疗机器人的背包放在自己腿边，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挺直。


    “小娅。”


    林医生看着她，语气很平缓。


    “关于你妈妈的情况，你是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或者想知道的吗？”


    林医生习惯性地拿起桌上的钢笔，但并不是要写什么，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小娅，等着她说话。


    小娅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比平时更轻一些。


    “林医生……”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向坐在桌子后面的医生，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妈妈现在的情况……真的只需要那个医疗机器人，就可以完全治疗好的吧？”


    她一边问着，一边悄悄地、仔细地观察着余医生的表情。


    背包就放在她脚边的地上，里面那个沉甸甸的医疗机器人，承载了她全部的希望。


    余医生听到这个问题，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更加专注，身体也稍稍前倾，迎上了小娅带着期盼又有些不安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