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荣神色大变，急忙冲了进去。


    谷茉莉眼前发黑，却还是强撑着，跌跌撞撞地，跟在沈荣身后进了抢救室。


    沈薇也想进去，却被沈蔷一把抓住，拦了下来。


    虽然都是沈家人，可也是分亲疏远近。


    更何况，她知道，沈行舟一定不想见到沈薇。


    倒是苏蘅。


    沈蔷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并没有主动进去的意思，悄然叹了口气。


    沈行舟此刻最想见的人，应该是苏蘅。


    果不其然。


    两分钟后，面色煞白的沈荣，扶着满脸泪水的谷茉莉走了出来。


    沈荣复杂地看了苏蘅一眼，语气里透着请求：“行舟要见你！”


    苏蘅点了点头，起身往抢救室走。


    经过谷茉莉身边时，谷茉莉忽然抓住她的手，恳求道：“求你，让他走得安心……”


    苏蘅静静地看着谷茉莉。


    向来注重保养的谷茉莉，此刻神情憔悴，肿着一对大眼袋，眼圈发黑，甚至头发有些花白。


    苏蘅叹了口气，抽回手：“我知道怎么做。”


    看着纤细的身影进了抢救室，谷茉莉心头涌出浓烈的绝望悲伤，还有化不开的后悔自责。


    这个世界上如果有后悔药，她绝不会再亲近霍青婷，引导霍青婷伤害苏蘅，逼迫沈行舟和苏蘅分开。


    如今，她就要失去最心疼儿子，她再也没有依靠了！


    作恶的明明是她，为什么要让她儿子承受痛苦？


    不，这是对她的惩罚，是她的报应！


    “滴——滴滴——”


    抢救室，各种仪器声音交织着，此起彼伏，听得人心慌。


    苏蘅走到手术台前。


    沈行舟带着氧气罩，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整个人虚弱得仿佛随时会化作一阵烟飘走。


    和她记忆中那个阳光开朗，会哄她笑，逗她开心的男孩儿，没有半分相似。


    或许是回光返照的缘故，沈行舟睁着眼，看到苏蘅时，眸光微亮，嘴角艰难地上扬，冲她笑了笑。


    苏蘅喉咙间发酸，看着他颤抖着伸向自己的手，终于上前，轻轻地握住。


    那只手，修长却干瘦，只剩下皮包骨头。


    掌心里，却带着曾温暖过她的温度。


    “阿蘅，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尽悔意。


    苏蘅脖子微微后仰，将冲到眼眶的湿意逼了回去，这次低头看向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沈行舟，我原谅你了。”


    她恨过他，怨过他，却早就原谅了他。


    沈行舟眼角无声地滑下一行泪水。


    她原谅他了！


    可是，他永远不会原谅他自己。


    他最想要保护的女孩儿，却被他伤得最狠！


    “阿蘅，不要难过。”看到苏蘅泛红的眼尾，沈行舟长叹了口气，“以后，我就可以陪在你身边了！”


    苏蘅刚想说什么，沈行舟却在说完这句话后，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枯瘦的手，也从苏蘅手掌里滑落。


    仪器发出尖锐警报声后，终于变得平缓。


    平静得一如手术台上，面色苍白的人。


    苏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抢救室的。


    等她回过神来，就对上程芜担心的双眸。


    “我这是，怎么了？”苏蘅疑惑地看着四周雪白的墙壁，皱眉问道。


    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刺眼极了。


    程芜叹了口气，握紧苏蘅的手：“医生说，你是情绪起伏太大，这才晕倒的！”


    苏蘅闭上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浊气，可心头还是像有这一块巨石，沉甸甸的，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沈行舟他……怎么样了？”


    程芜有些不忍，欲言又止。


    苏蘅缓缓睁开眼睛，对上程芜担心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不用担心。”


    她和沈行舟早就结束了，他们连朋友都不是。


    过来送沈行舟最后一程，只是替曾经的自己，来和他道别。


    苏蘅让程芜陪她回去。


    病房里，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换了一身白色衣服的谷茉莉，在沈薇的搀扶下，站在门口，紧张地问：“苏小姐，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程芜不放心地握住苏蘅的胳膊。


    苏蘅却冲程芜轻轻摇了摇头：“没事，不用担心！”


    她转头看向谷茉莉：“沈夫人，请进。”


    病房里，只剩下谷茉莉和苏蘅。


    谷茉莉看着苏蘅，还没有开口说话，眼眶便忍不住湿润了。


    苏蘅沉默地抽出纸巾，递给她。


    谷茉莉接过，擦掉眼角的泪水，这才哽咽着对苏蘅说：“阿蘅，对不起……”


    苏蘅看着她，没有作声。


    五年前，是谷茉莉暗示霍青婷，用毁了她的方式，给了沈家退婚的理由。


    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伤痛，让她没有办法大度。


    她原谅沈行舟，是因为她明白，是她爱上沈行舟，给了他伤害自己的机会。


    可是，沈家不是。


    沈家如果不满意她，不想要她这个儿媳，大可以光明正大地退婚。


    而不是用那么龌龊的手段。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谷茉莉见苏蘅沉默，苦笑着道，“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恨行舟！”


    “五年前，是我以死相逼，让他和你分手的。”


    “你在沈家外要见他，是我让人把他关了起来。他跳窗去找你，结果摔断了腿。”


    “你嫁给霍沉渊后，行舟就查出了抑郁症，他曾自杀过好多次，是我苦苦哀求他，他才肯吃药接受治疗！”


    “他娶霍青婷，也是我和他爸逼的。我绝食了五天，他才点头答应的！”


    谷茉莉说着五年前的种种。


    当时，她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沈行舟好。


    可是，如今回想起来，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仗着对沈行舟的生养之恩，把他逼到了绝境。


    苏蘅默默听着谷茉莉所说的一切。


    仿佛想到了五年前，沈行舟被逼无奈的选择。


    夹在母亲和她之间，他该有多为难！


    原来，他从来没有嫌弃过她，也不曾放弃过他们的感情。


    他们只是败给了现实。


    见苏蘅始终不说话，谷茉莉幽幽地叹了口气，递给苏蘅一本不动产登记册。


    “这栋别墅，是行舟大学攒钱买的。有时间的话，你去看看吧！”谷茉莉低头，声音沙哑，“登记在你名下，我想应该是行舟想送你的礼物。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