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因果

作品:《奋斗在嘉靖年间

    李士翱。


    深得嘉靖器重的一位臣子。


    巡盐两淮期间,曾为嘉靖创收八十万两银子。


    而且此人为官清廉、淡泊名利。


    在各地也都曾任过职,嘉靖二十八年任工部尚书,于去年被严世蕃顶替。


    刑部尚书、户部尚书两者之间,朝堂之上各方利益集团好一番明争暗斗。


    最终李士翱选择了退让,担任了户部尚书。


    至于刑部,没办法,谁让人家有严嵩这个大靠山。


    身为北镇抚司的掌印镇抚,如今不能说对于朝堂之上诸多官员都已经了如指掌。


    但最起码像类似于六卿这个级别的官员,徐孝先基本上还是有些了解的。


    尤其是李士翱,曾经还是他暗中调查过的重点对象。


    所以当黄锦告诉徐孝先,李士翱还在御书房,让他前往仁寿宫另一边的偏殿等候时,想着李士翱事情的徐孝先,下意识的便跟着黄锦走进了仁寿宫另外一边偏殿角落的小房间。


    罗谷、林仓自然是没有徐孝先这般待遇,只能跟两名太监看着箱子站在宫外等候。


    房间不大,可能以前是放杂物的?


    窗户推开,虽不是鸟语花香的景象,但绿树成荫的景象夹杂着微风也让人心旷神怡。


    一张不大的桌子加一张不大的椅子,上面有笔架、砚台与烛台。


    角落有一个摆满了各种道家典籍与一些名贵宣纸的雅致书柜。


    两张椅子与一张茶几置放在另外的角落。


    脚下的青石地板光可鉴人,看样子像是新收拾出来不久的一间房间。


    徐孝先笑呵呵的打量了一圈,而后看着黄锦道:“想来这应该是厂公您平日里休憩或者是……办差的地方吧?


    我还是第一次来呢,真是深感荣幸。


    不错,简单又不失格调……。”


    “这是皇上专门为你准备的,我在仁寿宫,是没有单独值房的。”


    黄锦眼瞅着徐孝先脸上的笑容僵住,像是傻了似的看着他。


    “您……我……我没听明白,厂公这话什么意思?”


    徐孝先呆呆傻傻的问道。


    难道……真要让自己做个太监?


    不用征求自己的意见么?


    还是说……那天自己跟菽安的旖旎之事东窗事发了?


    嘉靖要惩治自己?


    “没听明白?”


    黄锦似笑非笑的看着徐孝先,指了指书桌后面的椅子,示意徐孝先坐下说话。


    徐孝先立时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别,那椅子我怕烫屁股。”


    黄锦看着有些战战兢兢的徐孝先苦笑一声。


    “这是皇上的恩宠,体恤你元日前顶风冒雪的昌平一行,以及元日后辽东行的辛苦。”


    黄锦微微叹口气,而后神色凝重的警告道:“你可要知道,这既是皇上的恩宠,但……也是一把遭人嫉的双刃剑。


    所以你小子一定要切记,千万不可因此得意忘形、持宠而娇。


    要不然可就是给自己惹麻烦了。”


    徐孝先整个人还是有些发蒙,他完全没有搞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太意外了,且太猝不及防了。


    这让他不由想起昨日跟朱希忠、陆炳二人时,两人说起嘉靖口中只有对自己赞许的那些话来。


    本来他是不信的。


    但看着这个窗明几净的房间,以及笑意满满的黄锦,他现在是不相信都不行了。


    “皇上没有别的意思?


    不会是让我每天都要来此坐班吧?”


    徐孝先再次打量着这不大的房间,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怎么可能?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会特意给自己在他的仁寿宫准备一间房间?


    “皇上没有其他吩咐,不过一会儿你倒是可以亲自问问皇上,这往后是否有什么吩咐。


    对了,这是你以后自由出入西苑的腰牌。


    不过也是只限从西华门到仁寿宫,若是去其他地方,那是不能的。”


    黄锦递过来一块儿看起来很像是纯金打造的腰牌。


    徐孝先接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看。


    很简朴的一块儿腰牌,甚至四周连个纹理都没有,正面只有中间竖刻着两个字:西苑。


    而在背面则是仁寿宫三字。


    对于黄锦刚刚的提醒,徐孝先收好腰牌后感谢道:“多谢厂公提醒,我一定不会得意忘形、持宠而娇,给别人手里送把柄的。”


    “心里有数就好。”


    黄锦满意的点着头,道:“有些事情装在肚子里,能不跟任何人说的自然是不说最好。


    这同样也是为官者该懂得道理。


    要不然就像如今在御书房的那一位,虽然为官清廉、为人处世也颇为得体。


    可一些事情还是坏在了自己的一张口无遮拦的嘴上。”


    徐孝先不由好奇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黄锦看了看门敞开的外面,这个角落僻静,平时哪怕是宫女、太监都很少有人从此经过。


    两人于是在角落两张椅子坐下。


    黄锦像徐孝先说着户部这小半年发生的事情。


    最后道:“与其说是今年的事情,但其实还是去年的事情。


    陕西的赋税不足,浙江的则是跟运送过来的银子总数不符。


    这事儿本来早该禀奏皇上或内阁的,但那李士翱不知何故一直拖延着不曾上疏。


    今日这事纸包不住火了,所以皇上才把人给提溜了过来询问。”


    徐孝先眨动着眼睛,正待说话时,菽安出现在了门口。


    “黄公公、徐镇抚,皇上有请您二位现在过去。”


    徐孝先回头,看着明艳动人的菽安。


    菽安则是当着黄锦的面,匆匆瞟了一眼徐孝先,便望向了别处。


    黄锦起身,徐孝先也跟着起身,三人便一同前往御书房。


    御书房内,李士翱此时还跪在地上。


    徐孝先匆匆看了一眼震怒且刻薄的嘉靖一眼,心头一跳:不会要把李士翱交给北镇抚司来法办吧?


    “户部尚书李士翱渎职贪墨,即刻交由北镇抚司审理。”


    嘉靖沉声怒道。


    李士翱立刻喊着冤枉:“皇上,臣刚才所言句句属实,臣在年底前就已经递交了上疏。


    但一直迟迟没有等到皇上的旨意。


    三月时,左侍郎询问臣该如何处置,臣迫不得已,又一次上疏皇上……。”


    “照你的说辞,你一连上疏了四次,可朕一次都没有见到。


    怎么?


    难道你要说是整个内阁在欺瞒朕?


    还是他们故意跟你李士翱过意不去啊?”


    嘉靖气的拍着面前的书案怒问道。


    “臣自是不敢主张是内阁学士在欺瞒皇上,也没有证据怀疑是他们跟臣过意不去。


    但这件事情,臣千真万确是冤枉的。”


    李士翱跪在地上,但依然挺直了腰杆胸膛道。


    嘉靖显然懒得再跟李士翱废话,不耐烦地瞥了一眼,便看向了徐孝先。


    意思已经很明显,那就是该他这个北镇抚司的掌印镇抚把人带走了。


    徐孝先在嘉靖看向他时,脸上立刻堆出了笑容。


    当着黄锦、菽安几人的面前,嘿嘿一声道:“皇上,这件事情您还真是冤枉李尚书了。


    陕西赋税不足这是没办法,而且并不是李尚书的过错。


    至于浙江,赋税从杭州出发时确实是足的,但后来有一部分直接被工部挪用了。


    主要是正好那段时间杭州官场……。”


    说道此处,徐孝先不由开始有些心虚。


    毕竟,若真刨根问底的话,浙江赋税不足一事儿,还跟他前往杭州办差一事儿有牵连。


    也正是因为他差点儿把整个杭州官场给一锅端。


    才使得在这个缴纳赋税的节骨眼儿上,浙江少了布政使这么一个主心骨。


    从而让户部捷足先登,直接不通过户部,在半道给截取了一部分。


    如此一来,于户部而言就出现了不足。


    于浙江布政使司而言,若是补足户部认为少缴的,那么布政使司就会出现亏空。


    这对于一个刚刚上任的布政使而言,是绝不敢随便拿银子做人情来填补的。


    只能拿出账簿跟户部对账,一口咬定已经如实如数缴纳了。


    至于工部挪用一事儿,李士翱确实不知情。


    而浙江布政使司虽知情,但因为严氏父子在朝堂的威望与人脉,让他们也是有苦难言。


    因而这件事情,就这么被三方搁置在了这里。


    成了一件没办法解决的悬案。


    同样,在徐孝先看来,朝堂之上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跟嘉靖不上朝,政事全权交由内阁来处置也有着极大的干系。


    至于嘉靖为何突然过问起陕西、浙江的赋税,也是因为严嵩依然还在乐此不疲的推动修建外城城墙一事儿。


    徐孝先挪用了三百多万两原本打算修建城墙的银子,嘉靖因为严嵩等人的上疏,也曾想过直接把钱从徐孝先手里要回来。


    但想想他堂堂大明朝皇帝,那可是一言九鼎,岂能说改就改?


    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各地赋税上。


    因而才知晓了陕西、浙江两地赋税的事情。


    李士翱是头一次见徐孝先,以前也只是听说过,如今皇上所用的北镇抚司掌印镇抚,是一个于去年驱虏杀敌五十四名鞑靼人的勇将。


    只是不曾想,跟他想象中凶神恶煞、虎背熊腰的壮汉形象完全不同。


    竟然是一个俊秀男子。


    嘉靖皱眉看向了徐孝先,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李士翱,而后道:“你既然知实情,为何不早上疏朕?


    你可知?遇事不奏,同样也是渎职!


    尤其是你北镇抚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