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年礼不翼而飞

作品:《断亲嫁山野糙汉,被夫家宠成宝

    赵母本就没有完全舒展开的眉头,这会儿直接拧成了两团黑疙瘩,发愁地看着这个一点儿心眼都没有的女儿。


    ——这样沉不住气,可如何是好啊。


    ——好在陆家只有一个儿子,将来女儿嫁过去后,不必担心妯娌间相处的问题。不然就女儿这一点就炸的性子,还不知道要多吃多少暗亏。


    赵母心累地揉揉眉心,对沈玉楼道:“玉楼,你说给她听。”


    “好。婶子,您先闭上眼睛休息会儿。”


    沈玉楼说完,将床里侧的被褥拉过来,盖在赵母身上。


    突闻当年真相。


    又亲耳听到娘家人对自己的算计。


    这其中,还包含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沈玉楼扪心自问,这件事若是落在她身上,她绝对做不到像赵母这般冷静。


    她会疯。


    她会像赵宝珠那样头脑发热地冲进去,将那婆媳二人骂个狗血淋头。


    如果打得过的话,她可能还会动手。


    然而赵母却在愤怒的同时,还能保留一份理智分析利弊。


    这一点,她发自内心地佩服赵母。


    而在佩服之余,便是浓浓的心疼。


    她能在这个时候保持冷静,是因为她是事外人。


    身为当事人的赵婶子,暗中得是咬碎了多少颗银牙,才将这股怒火压制住啊。


    难怪世人总说,为母则刚。


    望着床榻上疲惫地合上眼睛的妇人,沈玉楼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转身看向赵宝珠,沉声解释起了原因。


    “刚才我们要是冲进去,将那婆媳二人骂一通,甚至是打一顿,只能出一时痛快,但却是刚好如了她们的愿。”


    “首先第一条,她们完全可以耍赖不认账,说我们听错了,根本就没有算计这回事。”


    “其次,正如李氏所言,断亲得有断亲文书在手,文书上面还得有官府印章,否则就等同于无效。”


    “可李氏又说了,当年她拿过去的断亲文书上,只有签名和手印,并无官府印章。”


    其实,沈玉楼最担心的,是时隔多年,这份断亲文书是否还存在。


    毕竟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又是在那样一种情况。


    拖儿带女的临时大逃亡。


    一路上的颠沛流离。


    到达一个陌生地方后,孤儿寡母为了存活下去,而日夜不停歇的劳作忙碌……


    能导致断亲文书遗失的因素太多了太多了。


    甚至有可能,那份断亲文书,已经被赵母焚烧掉了。


    要知道,为了“销声匿迹”,赵母连儿子们的名字都给改了,又怎么会冒险留下这样一份可能会暴露身份的物件儿呢?


    “没有有效的断亲文书在手,白家老太太就还是婶子的亲娘,李氏也还是婶子的大婶。”


    “我们冲进去将人打了,那就是对长辈不敬,不是刚好让她们有了要挟你和你母亲的把柄了吗?”


    赵宝珠:“……”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些,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好险!


    差点就闯祸了!


    然而后怕过后,就是更加火大的气恼。


    “那怎么办?我们就只能做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们宰杀吗?”


    赵宝珠抓着头发气恼道。


    如果是这样的走向,那她还不如现在就冲过去将人打一顿。


    反正早晚都是要来这一出,早打早痛快。


    沈玉楼摇头,安抚她道:“自然不可能,他们有他们的张良计,我们也有我们的过桥梯。”


    就是这个梯子,打造起来要费些功夫,怕是要一下子欠下好多人情债。


    要去找一些当年在现场听见并围观了李氏上门送断亲书的乡邻,在这些乡邻的作证下,去官府补一份新的断亲文书。


    “不用那么麻烦,当年那份断亲书,我还保存着。”


    虚弱中满是疲惫的声音响起。


    沈玉楼刚说出对策,阖眼休息的赵母忽然开口。


    两个女孩闻言,眼睛登时就是一亮。


    赵宝珠一屁股坐到床沿上去,摇着赵母的肩膀,激动道:“娘,那份断亲文书,您当真还保存着?”


    沈玉楼也惊喜不已,两眼晶亮地望着赵母。


    如果断亲书还在,那就简单多了,只需要去官府补盖一个印章就行。


    赵母这会儿说不出的累。


    不是身体上的累。


    那种来自精神层面的累。


    浑身疲软,呼吸困难,胃里面翻江倒海。


    再让赵宝珠这么一摇晃,赵母险些将刚喝进去的热水再吐出来。


    沈玉楼敏锐地察觉到了赵母状态有异,连忙拉开赵宝珠。


    “宝珠,婶子不舒服,你别再摇晃她了。”


    赵宝珠连忙望过去,就见自家老娘原本就白的面色这会儿更加惨白了,嘴唇上面都发出了青白色,脑门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黄豆般的冷汗珠子。


    赵宝珠吓一跳,自责不已,屏住呼吸不敢再吱声。


    直到看见赵母的面色缓和下来,赵宝珠这才暗暗松了口气,拍拍胸口一阵后怕。


    吓死她了!


    娘要是有个好歹,她也别活了!


    瞥了小闺女一眼,赵母无奈道:“你说说你,都快嫁人了,还像个孩子一样……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毛毛躁躁的性子啊。”


    女儿这性子不改改,她就是死了也比不上眼啊。


    许是心中有牵挂,赵母觉得被抽干的力气又逐渐回到了身上,虚软的手脚也有了力气。


    她摘下手腕上面常年不离身的镯子,递给赵宝珠。


    “宝珠,将这镯子掰断。”


    “啊?”赵宝珠大惊失色,“娘,这镯子是二哥送给你的!”


    手镯并不昂贵,甚至可以说廉价,因为材质是山野间随处可见的鸡血腾。


    但同时这手镯又珍贵无比,因为这是赵二郎还在世时,亲手为赵母制作的。


    可以说是赵二郎留给赵母的遗物。


    这么多年了,这个鸡血腾手镯一直戴在赵母手腕上面。


    现在,赵母却把手镯取下来了,还说要掰断,不怪赵宝珠大惊失色。


    ——她娘该不会是被白家那婆媳俩气糊涂了吧?居然要毁掉二哥留下来的遗物!


    赵宝珠顿时忧心不已。


    沈玉楼却是想到什么,望着那个琥珀色的鸡血藤手镯,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将镯子拿过来,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将镯子剪开。


    “这是二郎哥留下来的遗物,不能毁坏,切口整齐,日后才好修复。”她解释道,然后将镯子放到灯火上小心烘烤。


    待到手镯受热变软,轻轻一掰,手镯便张开一道大口子。


    沈玉楼拔下头上的发簪,小心翼翼地往手镯里面捅。


    感觉簪尾受到阻力,沈玉楼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动作也变得越发小心翼翼。


    很快,一个还没有婴儿手指头粗的细纸筒被捅了出来。


    展开一看,“断亲书”三个大字赫然入目。


    再往下看,纸张右下角签名栏那里,除了四个红手印外,还有一个鲜红色的官府印章。


    这……这也太惊喜了!


    不但断亲书在,甚至连官府印章都加盖上了!


    沈玉楼惊讶地望向赵母。


    赵母解释道:“断亲书送过来时,二郎便拿去官府盖章备案了。后面这份断亲书,也一直在二郎那里保存着。再后来,我们在淮水县安家落户,成了大牙湾村的村民,需得跟那里的村民一块儿服徭役。”


    “去服徭役之前,二郎用鸡血腾给我做了这个手镯,告诉我断亲书就藏在这手镯里面,还再三叮嘱我一定要手镯不离身,千万不要弄丢了。”


    “他说,他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着我们,我们家肯定有重回宁州城的一天。”


    “他还说,白家这边的人,良心坏透了。为防万一,叮嘱我一定要将断亲书保存好,这是跟白家这边的人划清界限的凭证……”


    赵母的眼泪簌簌往下滚落。


    坦白说,那个时候,她所有的精力和心神,都放在了如何护住一群儿女活下去,根本无力再去想其他事情。


    拿着断亲书去官府备案。


    逃亡路上保管断亲书。


    再到将断亲书藏在手镯里,交给她。


    这些,都是二儿子一个人在做。


    想到过早去世的赵二郎,赵母掩住脸面,泣不成声。


    沈玉楼也听得感慨不已,暗道幸亏赵二郎有先见之明,不但保住了断亲书,还拿去官府备了案。


    不然今日,赵家想要摆脱白家这群没有心的豺狼,还不知要徒增多少麻烦事儿。


    她试着在原主的记忆中打捞了下,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有关于赵二郎的记忆。


    被爹娘兄长当成牛马使唤的原主,每天的活计堆如山,哪有时间去跟村里人来往,自然不认识赵二郎是谁。


    就算原主见过赵二郎,只怕也不知其姓名。


    可惜了,那样一个有着深谋远虑,惊才绝艳,却英年早逝的人。


    沈玉楼忍不住在心中惋惜。


    ……


    翌日一早。


    按照昨夜商量好的对策,三人面色如常地打开屋门。


    除了赵母一夜未睡,眼圈下面的色泽有些暗沉,三人的面色看不出任何异样,就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


    早饭桌上,赵母提出了要回家。


    白老太太立马挽留道:“着啥急啊,再多住两天。”


    ——她还没来得及装病呢。


    赵母摇头道:“家里面一堆事情呢,就不留了。”


    不想再听白老太太不怀好意的客套话,赵母说完,又指指自己眼下的青乌道:“瞧,我昨夜愁得都没怎么休息好,脑子里全是家里头那点事儿。”


    赵母的黑眼圈太明显了。


    脸色也明显不怎么好看。


    白老太太原本还担心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此刻听赵母这么一解释,白老太太放下心来,心里头撇嘴道,难怪世人总说女儿养不熟,嫁出去的女儿就像泼出去的水,这话还这真没说错。


    瞧瞧她这个女儿,人住在娘家,心却想着夫家那头,一点儿都不关心娘家这边的死活。


    不过这些情绪,白老太太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她拉着赵母的手,做出不舍状:“你好不容易回趟娘家,娘是真不舍得让你走啊。”


    赵母一阵恶心。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笑着安慰白老太太:“……以后得空了,我再回来。”


    “娘”这个称呼,她以后是再也叫不出来了。


    拿她的儿女来要挟她,这是为人母者能干出来的事吗?


    白老太太还没察觉到她态度中的冷漠,只当她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见留不住人,白老太太便故作伤感地叹息一声,说道:“女大不中留啊,既然你操心家里头的事情,那娘就不留你了……哎呦!”


    话没说完,白老太太忽然扶住头叫唤起来。


    来了来了!


    老家伙开始装病了!


    沈玉楼和赵宝珠两人对视一眼,各自交换了下讥讽的眼神后,便放下筷子望向白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