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耳边，传来的那些，从嘲讽，转为敬畏的议论声。


    他看着主位上，慕容老爷子那张，从愤怒，转为激动与悔恨的脸。


    他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妻子，慕容思雨，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充满了震惊、陌生与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他在慕容家的地位，他在所有人眼中的形象，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带来这一切改变的，竟然是……这个他之前厌恶的“女人”！


    她明明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冷眼旁观看自己出丑。


    她明明可以在确认了这是宝物之后，将功劳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可是，她没有。


    她选择，将所有的荣耀，都还给了自己。


    她还，向自己，道歉……


    为什么？


    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沐云的心，彻底乱了。


    他那颗坚硬如铁的、早已准备好与全世界为敌的心，在“苏言”这一个真诚的微笑，一句轻柔的“对不起”面前，第一次，出现了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缝。


    苏青看着沐云脸上的微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这才对嘛。


    先推下深渊，再捧上神坛。


    这种极致的情绪过山车，没有人，能抵挡得住。


    沐云，我的龙王大人。


    从恨到敬，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我会让你，从敬，到爱。


    从爱，到……无法自拔。


    你这轮卑微的、只能在阴沟里仰望的烂泥，终将发现。


    你所仰望的，那轮皎洁的、高不可攀的白月光。


    其实，一直，都在你的头顶，温柔地，注视着你啊。


    ......


    宴会厅里的气氛，已经彻底变了味。


    之前那些嘲笑沐云的人，现在一个个都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看向沐云的眼神，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生怕这位“扮猪吃老虎”的大佬，秋后算账。


    而慕容老爷子，更是上演了一出精彩的川剧变脸。


    他激动地走下台，一把抓住沐云的手，老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那叫一个亲热。


    “好！好孙女婿！是爷爷有眼不识泰山！错怪你了！哈哈哈！”


    他拿着那块“棋楠沉”平安符，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神物啊！这可是神物啊！有了它，我老头子，起码能多活二十年！”


    慕容思雨也走了过来，她看着沐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她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自己的丈夫。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废物？穷鬼？


    不，一个能随手拿出“棋楠沉”的人，怎么可能是废物？


    他只是……一直在隐藏自己？


    为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慕容思雨的脑海中盘旋，让她心乱如麻。


    而苏青操控的“苏言”，在完成了这波操作后，便功成身退，重新回到了座位上，端起一杯果汁，浅浅地抿了一口，深藏功与名。


    “啧啧啧，看看这群人的嘴脸。”


    “刚才还叫人家废物，现在就成好孙女婿了。真是比翻书还快。”


    她看着沐云被一群人，众星捧月般地围在中间，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隐忍而又平静的表情，心中就觉得好笑。


    “瞧瞧，我的龙王大人，现在是不是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


    寿宴在一种诡异而又热烈的气氛中，继续进行。


    沐云，无疑成为了全扬的焦点。


    不断有人过来，向他敬酒，旁敲侧击地，想要打探他的来历。


    但沐云，始终守口如瓶，只是淡淡地应付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这反而，更让众人觉得，他背景通天，深不可测。


    苏青看着这一切，感觉有些无聊。


    她操控着“苏言”，陪着慕容思雨，说了几句贴心话，便找了个借口，独自一人，走到了宴会厅外的露天阳台上，透透气。


    夜晚的凉风，吹拂着“他”微卷的长发，也吹动了那身香槟色的礼裙裙摆。


    “他”靠在汉白玉的栏杆上，望着远处的城市夜景，那完美的侧脸，在月光下，美得像一幅画。


    就在这时，一个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苏青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有事吗？”


    “苏言”没有回头，声音清冷，仿佛带着一丝月光的凉意。


    沐云停在了“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他看着那个纤细而又美丽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今晚的事……谢谢你。”


    他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开口道谢。


    苏青在识海里翻了个白眼。


    “谢我？你现在心里，指不定怎么琢磨我呢。


    是不是在想，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她为什么要帮我？”


    她操控“苏言”，缓缓转过身，那双清澈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沐云。


    “不用谢我。”


    “他”的语气，依旧很淡。


    “我只是看不惯那些人的嘴脸而已。而且，我只是说了实话，真正让所有人闭嘴的，是你拿出的东西，不是我。”


    “他”将两人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沐云看着“他”，心中，那刚刚升起的一丝暖意，又被这疏离的语气，给浇灭了。


    他皱了皱眉，沉声问道：


    “你早就知道，那块木头，是棋楠沉？”


    “不知道。”


    “苏言”回答得很干脆，“我只是，恰好在一本很古老的书上，看到过类似的记载。闻到那股独特的香味时，才有所猜测，没想到，猜对了而已。”


    沐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出什么破绽。


    但他失败了。


    那双眼睛，太清澈了，清澈得，让他觉得自己心中那些阴暗的揣测，都显得无比龌龊。


    “不管怎么说，你帮了我。”


    沐云说道，“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找我。”


    这是他，第一次，对除了自己师父之外的人，许下承诺。


    苏青闻言，在识海里，差点笑喷。


    “哟哟哟，龙王这就开始许诺了？你的承诺值钱吗？你现在还是个上门女婿，兜比脸都干净。拿什么帮我？帮我扫地还是拖地？”


    但表面上，“苏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地说道：


    “再说吧。”


    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仿佛根本没把龙王的承诺，放在心上。


    这种轻视，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让沐云感到憋屈。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力无处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