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抬眼看向赵首领时，目光已多了几分坚定：“赵首领，不管当年的事是谁在背后捣鬼，我苏妙鱼在此承诺——只要你们肯信我，我定会查清楚真相，给所有枉死的人一个交代。”


    她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沉缓：“到了丰安，我保你们有屋住、有饭吃，老弱能安养，孩童能就学，再不必像现在这样风餐露宿。”


    草棚里的窃窃私语停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她身上，有怀疑，有犹豫，更多的是不敢相信的茫然。


    赵首领喉结滚动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见苏妙鱼侧身避开众人目光，掌心朝下轻轻一覆——下一瞬，一个半人高的纸箱凭空出现在石桌旁，发出沉闷的落地声。


    “这是……”有人忍不住低呼。


    苏妙鱼抬手掀开纸箱盖，里面整齐码着二十瓶矿泉水，还有一沓用油纸包好的面包，麦香混着水汽扑面而来。


    她推了推箱子：“先吃点东西吧，一箱或许不够，但这是我的诚意。”


    最先有动静的是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孩子饿得直哭，她咬了咬牙，颤抖着伸手拿了瓶水，又取了块面包，刚把水递到孩子嘴边，就被赵首领按住了手。


    “姑娘这是……”赵首领盯着纸箱，眼里满是惊惑，“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说来话长，眼下先顾着肚子要紧。”苏妙鱼没多解释，只拿起一瓶水拧开递给他，“尝尝吧，是干净的。”


    赵首领盯着瓶口清澈的水看了片刻，仰头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流过喉咙，激得他浑身一颤。


    旁边的孩子已经咬了口面包，软糯的口感让他瞬间瞪大了眼，含糊地喊着“娘，好吃”。


    这一声喊像解开了什么魔咒，众人蜂拥而上，你一瓶水我一块面包，没人再顾得上客气。


    有人吃得急，面包渣掉了满衣襟。


    有老人舍不得吃，把面包掰了大半塞给身边的孩童。


    连最警惕的几个壮汉，此刻也只顾着埋头吞咽，喉结滚动的声音在草棚里此起彼伏。


    一箱东西很快见了底，苏妙鱼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模样，声音软了几分：“我知道你们不信‘回丰安’这话。可苍梧当年是丰安附属国，真相对丰安而言同样重要。而且那里有粮仓，有医馆，总好过在这荒郊野岭等死。”


    赵首领抹了把嘴，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忽然“咚”一声跪在地上，身后的五十多人也跟着齐刷刷跪下，连刚吃饱的孩子都被大人按着磕了头。


    “姑娘若真能带我等回丰安，还苍梧一个清白，我赵奎这条命，还有这些老弱妇孺，就全托付给您了！”


    苏妙鱼忙去扶他，指尖触到他粗糙的衣袖时，才猛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来时开的越野车是五座的，就算把后备箱塞满，也装不下这五十多号人。


    更何况这肯定也不是所有的苍梧国余部，等把他们都找齐了，怎么着也得小几百人。


    看来她还是得让沈可可去准备一辆更大的车才行。


    赵奎见她不出声，又问：“那姑娘，我们几时走啊？”


    苏妙鱼被他唤回了神，想了想道：“我这次来主要是寻找苍梧国军队的余部，所以肯定不能立马回去，我打算等人都找齐了再走。”


    “除了你们，苍梧国的余部还有下落吗？我既然要带你们回丰安，总不能落下其他幸存者。”


    赵奎直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脸上露出几分怅然：“姑娘有所不知，我原是苍梧将军麾下的骑兵统领。当年城破时，将军让我们分几路突围，能活一个是一个。我带着这队人一路躲躲藏藏，如今就剩这些了。”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其他几队……有的大概是逃荒去了别处，剩下的几支，据最后一次传信说，应该还守在废弃的京都附近。”


    “废弃的京都？”苏妙鱼蹙眉，“那里不是早就被疫病和战乱毁了吗？”


    “是毁了，但好歹有断壁残垣能遮风挡雨。”赵奎苦笑，“而且将军生前总说，京都藏着要紧的东西，让我们万不得已时守着那里。那些人大概是记着将军的话，才在那儿苟延残喘。”


    苏妙鱼心头一动：“我想去见见他们，跟他们说说回丰安的事。”


    “不可！”赵奎猛地摆手，眼里满是担忧，“姑娘有所不知，那些人恨透了丰安！当年苍梧求援的信送了一封又一封，丰安始终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我们亡国。他们认定是丰安见死不救，甚至怀疑那场瘟疫就是丰安搞的鬼，您这时候去，怕是会被他们当成仇敌！”


    苏妙鱼沉默片刻，指尖在掌心轻轻摩挲：“正因如此，我才更该去。他们恨的是当年的不作为，可如今我来，是要查清真相、还苍梧清白的。总要给他们一个机会，也给丰安一个解释的机会。”


    她抬眼看向赵奎，目光坚定：“我有办法让他们相信我。”


    赵奎还是犹豫，可看着苏妙鱼笃定的眼神，终究松了口：“既然姑娘执意要去，我让阿武跟着您吧。他是土生土长的苍梧人，熟悉京都附近的路，也认得那边的几个头领，或许能帮上忙。”


    说着，他朝草棚角落喊了一声，一个身材壮实、脸上带疤的汉子立刻站了出来，抱拳行礼：“首领！”


    苏妙鱼点头应下，转头对一直候在一旁的阿怜和影七道：“你们留在这里，照顾好大家，顺便清点一下需要带走的东西。”


    又看向影一：“你跟我走。”


    影一颔首：“是。”


    赵奎见他们准备妥当，又叮嘱阿武：“路上护好姑娘，到了那边先别急着亮明身份，等摸清情况再说。”


    阿武重重点头，转身取了把锈迹斑斑的长刀别在腰间：“姑娘，咱们走吧。”


    影一打燃引擎，越野车碾过满地碎石，朝着赵奎所说的京都方向驶去。


    不过半个时辰，车窗外的景象就渐渐变了——起初还能见到零星的枯树，后来连草根都寻不到半根，只有一望无际的黄土地，被风卷着沙砾，刮得车窗“噼啪”作响。


    远远望见那片废墟时，苏妙鱼下意识蹙起了眉。


    所谓的京都，早已看不出半分城池的模样。断壁残垣歪歪扭扭地立在荒原上，墙体被风沙侵蚀得只剩薄薄一层，露出里面焦黑的木骨，像是巨兽腐烂的肋骨。


    城门早就塌了，巨大的石匾摔在地上，被踩得四分五裂，只能依稀辨认出“苍梧”二字的轮廓。


    没有炊烟，没有鸡鸣，甚至连飞鸟都不愿在此停留。死寂得像座坟墓。


    “这……”苏妙鱼低声道，“真的有人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