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枝眉心一跳。


    她怎么把周月娥忘了。


    宋金枝喊乔氏看着家里，看着两个孩子，她则是喊着陈守仓赶紧上山找人。


    可母子二人才走到山脚下，就见一个女人背着满满一背篓桑叶，手上还费力的拖着另一个背篓，艰难的下山。


    陈守仓赶紧过去帮了一把，“你一个人，拿两个背篓干什么？”


    “我看这么多蚕，只一个背篓的桑叶怕是不够吃。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多摘一些。”


    周月娥满头大汗，脸上却扬着笑。


    这一笑，笑进了陈守仓的心里。


    宋金枝心里有些复杂。


    周月娥又不是闲得慌，一个人摘两个背篓的东西。


    她知道染布的事情不想让她看见，所以才识趣的去摘桑叶。


    摘这么久，也是想要在山里拖延点时间而已。


    这丫头，懂事，会看眼色。


    再看陈守仓这个傻小子，明显是动了心了。


    可是周月娥的娘跟哥哥又实在无赖……


    宋金枝轻轻叹了一声，“行了，先回来吧。”


    陈守仓家就住在山脚下，拐个弯就到了。周月娥走在最后面，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陈守仓，脚步一高一低，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


    跟着他们进了院子，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染布，周月娥眼睛都看花了。


    “宋大娘，这些都是你们染的吗？真好看。”


    宋金枝没搭理她，只是让陈守仓先把这些桑叶送到屋后去放着。


    “别碰，还没干呢。”


    听着乔氏的呵斥，宋金枝转头，看见周月娥不好意思的收回手。


    “对不起嫂子，我只是看这块布的染色好看。要是做成帕子，角落里绣上一支海棠，一定好看。”


    “或者做成衣服，衣襟绣上浅红的花瓣，肯定也好看。”


    宋金枝走过去，看见她说的是一块蚌肉色的染布。


    “那这块呢？”


    宋金枝指着柳叶染的茉莉黄，问她若是要做手帕，衣服，裙子，什么花色最合适。


    周月娥几乎都没怎么考虑，直接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从绣线的配色，到绣什么花样，又到具体绣在什么位置，她都能从容的说出来。


    宋金枝点头，对周月娥的印象更好了些。


    站在一边的乔氏心生佩服，可同时，心里也有了很大的危机感。


    家里多了个人，活儿也能分担出来。


    宋金枝跟乔氏不用再往灶房里去，中午这顿饭，是周月娥做的。


    桂花村离麓山村不远，口味相近，但不同的人做出来的饭菜又是另外的味道。


    偶尔换换口味，几个人吃的都很香。


    满儿今天各位开胃，小小的个子吃了两碗黍米粥，面前的土豆丝基本也是他一个人包圆的。


    倒是乔氏，没多少胃口。


    长安乖巧的坐在宋金枝身边，奶奶夹什么，她就吃什么。


    这一天的时间，他们几乎都在陈守仓这里。


    直到吃了晚饭才回去。


    等周月娥回了房里，关上门歇下后，乔氏才终于有机会找到宋金枝。


    她红着眼眶，鼓足了勇气把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娘，周月娥这么有本事，以后家里染布绣花的生意，你是不是都要交给她做了？”


    这些话，宋金枝早就料到了。


    见她不说话，只看着自己，乔氏的眼泪说掉就掉。


    那一肚子的话，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宋金枝突然理解了原主，乔氏这动不动就流眼泪的性子，是该改改了。


    可该说明的话，也是要说的。


    “她对做衣服确实有点能耐，我决定，以后家里做成衣和绣花的活儿，暂时先交给她。”


    乔氏愣住。


    在宋金枝以为她眼泪要掉的更厉害的时候，乔氏只是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那我能干什么？”


    乔氏语气迷茫，又带着一点儿不服输的劲儿。


    宋金枝笑了。


    她以为乔氏心气高起来，要带着满儿走呢。


    没想到，乔氏也不傻。


    “放心，你是我宋金枝的儿媳妇儿，是我孙子的娘，我不会亏待你的。”


    “周月娥做衣服，又碍不到你染布的事儿。往后她做她的，你做你的，你俩的工钱谁也碍不着谁，该给多少，我就会给多少。”


    乔氏的心落下来。


    是啊，她会染布，周月娥不会。


    她赶紧抬起袖子，把眼泪擦干净，之后才压下声音。


    “娘，我今天看小叔对周月娥……”


    那个愣头青，他懂什么啊。


    宋金枝没好气，“现在周月娥只是我们家的女工而已，别的事情先不要说了。”


    第二天，宋金枝听见院子里的声音起来看，见周月娥已经从山上背了一捆柴火回来。


    “大娘，你起来了。”


    周月娥把柴火放下，指了指锅里，“我出门前烧了热水，你直接用就是了。”


    宋金枝皱了下眉，“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习惯了。”


    宋金枝没当一回事儿，也没用锅里的热水，而是就着水缸里的水洗了把冷水脸。


    清早的水格外冰凉，只是一捧，宋金枝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想到，周月娥起的早根本不是什么习惯不习惯的，而是被冷醒的。


    一个简陋的床板，甚至都没被子盖，清早不知道得冷成什么样子。


    可家里没闲钱，也没多余的被褥给她了。


    宋金枝想着，先让她试试手，如果她的手艺真的不错，就花点钱给她添置一套被褥。


    吃过早饭，宋金枝跟乔氏去陈守仓那边，意外的是周月娥没跟着去。


    陈守仓见只有她们两个人过来，心里还有些失望。


    难怪是周月娥嫌弃他是个跛脚，所以不想来往了？


    等她们把浸染了一夜的胭脂雪清洗掉浮色，晾晒起来，再把昨天晾干的料子收回来，周月娥也已经做好了那条裤子。


    “嫂子，你拿去给满儿试试看，看看合不合身。”


    乔氏接到手里，见裤脚的地方绣了一小个石榴，十分好看。又看了看针脚，这才递给宋金枝。


    宋金枝就只看那个石榴，点了头，“嗯，一会儿那些帕子就交给你绣吧。你紧着做出来，到时候卖出去，我再给你结工钱。”


    周月娥欣喜的谢过，接下那些散布和针线，又找到乔氏。


    “嫂子，之前陈守仓做担货郎，那些帕子的锁边好看得紧，肯定是你做的吧？我一个人做不了这么多帕子，你帮我锁边，到时候我跟宋大娘说，锁边的工钱，让她给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