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濯川原本打算在这几天就告诉黎砚寻和方煦晨他想一个人去周游世界，然后跑地远远的，找个没人的荒郊野岭死掉。反正周游世界的人最后不知道去哪了也很正常吧？


    现在计划已经泡汤了，黎砚寻和方煦晨什么都知道了。


    两人从看到三粒药片的那一刻起就僵住了，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没了声。


    叶濯川又赶紧把药放回去，重新收起来，徒劳解释道，“我今天已经吃过了，所以……”


    所以是除去今天还有三天。


    黎砚寻勉强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向那边交代了几句。


    要不计任何代价的找到方蹊霆实验室里有关这种药的资料。


    叶濯川手里的三片药当然也可以研究，但现在没人敢碰。


    方煦晨搭在叶濯川肩上的手慢慢下滑，最后捉住了他的手。


    “我们……我们回去，我们先回去。”他有些颠三倒四地说。


    叶濯川顺从地被他拉走了，像是想要将他安抚住。


    可是为什么呢？


    只剩下三片药的是叶濯川，他才是最有资格惊慌绝望的，可他现在脸上却带着愧疚和歉意，以及浓浓的安抚意味。


    他为什么要感到歉意？


    方煦晨好像心脏被摁进了寒冰中，从头到脚都在一点点发凉。


    他从嗓子里挤出声音，“……你早就知道了，方蹊霆一定告诉你他给你下的药是有解药的，你早就知道没有了。”


    叶濯川没有说话，只是眼中的歉意更甚，这无异于代表默认。


    “什么时候……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而是一味隐瞒着，说不定如果他们早点知道，就能……


    “毕竟我也是医生，方蹊霆就把我放在实验室里，我也想办法调查清楚了。”叶濯川的语调有意抬的轻快，“为什么没有告诉你们嘛……”


    因为他知道没有用，也没有意义。


    方煦晨从他眼中看到了答案，他呼吸乱了几拍，仓皇地移开视线。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别害怕叶医生，我们会找到办法的，你别害怕……”


    叶濯川有点无奈了，不管怎么看害怕的都是你吧。


    “就算你想瞒着我们，三天之后我们还是会知道。”黎砚寻的整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中，低沉的语气让叶濯川怀疑他是不是生气了。


    应该不会吧……


    叶濯川闭上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但方煦晨想起了什么，眼睛慢慢睁大了。


    他语气艰涩，“……你前几天给我说，之后你想去周游世界。”


    他当时是怎么回复的来着？


    他说，“等这几天把事情忙完了，我们一起去。”


    现在回忆起来，恐怕叶濯川当初根本不是那个意思，而是在为他后面的行为做预警。


    方煦晨不可置信地开口，“你打算用周游世界的借口离开，从始到终都没打算告诉我们真相？”


    说到最后，他的尾音都颤抖起来。


    因为他知道，如果小医生坚持要一个人旅游的话，黎砚寻和方煦晨大概率都不会制止的。


    如果没有今天这件事，恐怕一切都会像叶濯川料想的那样发生，让他一个人去旅游，最后不知道会在哪里离开。


    方煦晨想到这里，眼圈已经控制不住地发红了，每一口呼吸似乎都带上了痛感。


    叶濯川：“……”


    全都被猜出来了，有时候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


    他叹口气，“一开始知道确实有点难以接受，我待在实验室那么久，要是有办法肯定就找到了。不过方蹊霆那个药本来就是个半成品，要研制解药恐怕还得有个十年八年的。”


    叶濯川绞尽脑汁开导两个疑似抑郁的人，“其实想开点，死了也没什么恐怖的，更别说我还做了不少有用的事，说不定我就穿越到异世界去了？”


    他企图让黎砚寻和方煦晨理解他的意思，那个收集资料的小磁片明显不是这个世界的他能拿到的东西，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想到那个方面……


    “所以啊……哎哎别哭啊！”正说着，坐在旁边的方煦晨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叶濯川慌慌张张地起身到他身边，把他柔软的碎发搓乱，“好了好了……”


    他想了想，又转头看向在那垂着头一言不发的黎砚寻，认真道，“黎总，所有可能的解决办法我都已经想过了，所以我觉得你也不用再浪费时间在这个上面。”


    黎砚寻眼睫颤了一下，慢慢抬起头对上小医生圆润的眸子。


    ……叶濯川是认真的。


    他确实已经想了所有可能的办法，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因为知道没有办法了，所以他才会如此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死亡，甚至想着反过来安慰他们。


    ……他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用了多久才接受这个事实，才能即使到现在还对他们露出笑容。


    黎砚寻无声咬紧了牙。


    就算叶濯川说不让他们再花时间，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弃？就算将现在的一切都砸出去……


    可叶濯川接下来的话，却像是给黎砚寻泼了盆冷水。


    叶濯川认真地说，“我希望你们在这几天能让这件事有了结果，毕竟……我之后就看不到了。”


    这倒是实话，他回到系统空间就看不到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黎砚寻怔然。


    没错，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里都有叶濯川的功劳，他不能、也没资格将现在的一切轻易抛掉。


    “……我知道了。”


    “还有你。”叶濯川又搓搓手下的脑袋，“你的歌很棒，如果更多人能看到就好了。”


    方煦晨将脸埋在叶濯川腰间，过了良久才缓缓应了一声。


    你将所有人、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甚至怕我们会放弃，亲自交代一切。


    那你呢？你最后怎么办。


    倒计时第三天，神秘歌手“Fire”露出真面目，竟然是这段时间频频出现在大家视野中的方煦晨。


    圈子里一片哗然，看到方煦晨照片的“Fire”粉丝们又是一片窒息和鼻血，“Fire”的官方评论区下全是“裤裤飞飞”。


    倒计时第二天，黎老先生彻底放权，黎砚寻成为黎家说一不二的掌权人。而恢复身份的方煦晨也和黎砚寻解除联姻，重回方家。


    方蹊霆出事，方家群龙无首，方煦晨接手方家事务开始逐步管理。


    倒数第一天，方蹊霆的所有罪证都已经收集完全，锒铛入狱。他这一生害人无数，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处决，大家都拍手叫好。


    倒数第一天夜晚，叶濯川换上睡衣半靠在床上，对着站在门口的两人露出笑容，“这几天辛苦你们了。”


    两人眼下都带着浓浓的青黑，恐怕这几天根本没怎么睡过。


    他们死死盯着叶濯川，当事人却把自己塞进被窝里，若无其事道，“那我睡了，晚安。”


    他现在颈侧已经有点不明显的刺痛，躺下来才能不露出破绽。


    “……晚安。”


    灯光熄灭，门被轻轻掩上。


    叶濯川带着一点货真价实地困意闭上眼睛，听到耳边传来声音。


    【正在脱离世界。】


    黎砚寻和方煦晨站在门口，方煦晨的手现在还扶在门把上没有离开。


    他们等了几秒、或许是几分钟，没有人注意。


    最后实在忍受不住心中的焦躁，重新推门而入，打开了灯。


    “叶医生，我突然想到……”


    床上的人安静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般，却已经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