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威胁族人!

作品:《打进大明,比考进大明容易

    待众人领命离去,阎赴独留下张炼。


    “你去澧县接我族人。”


    澧县是陕南的一处小县城,也是阎赴昔日家族所在之地。


    他取出一枚铜印。


    “若遇阻拦,就说奉延按府命缉拿流寇。”


    张炼摩挲着印纽上提督榆林等处兵备的刻字,喉结滚动。


    “大人真要......”


    他倒是不在乎是不是造反,反正早就跟随大人走上这条路了,可现在,大人分明是要通知他全族上下知晓。


    这一刻,阎赴沉默许久。


    “去吧,告诉他们,阎赴反了。”


    他的确来自后世,可他并不知道自己此次造反会不会成功,亦或是和嘉靖年间大小数十次的造反一般无二,在岁月长河中销声匿迹?


    将全族拉上来,是对是错?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兄长嫂子,爹娘双亲,以及全村族人一点一点凑出来银两让自己读书,让自己赴京赶考的画面。


    他扪心自问,可到底也没得出个结果。


    他只知道,大明这棵大树的根须烂了,上面的虫子也太多了些。


    总要有人走出砍断这树的第一步。


    五日后澧县阎家坳。


    张炼的骡队惊飞了村口的乌鸦。


    几个面黄肌瘦的孩童躲在碾盘后,眼睛却死死盯着布袋里露出的盐角。


    张炼牵着骡子站在村口,身后跟着八个精壮汉子,都作商贩打扮。


    骡背上捆着两匹绸缎、四包盐巴,这是阎赴特意嘱咐的礼物。


    “这位爷是......”


    里正阎老四搓着手迎上来,浑浊的眼睛盯着盐包发亮。


    “延按府的。”


    张炼拱手,露出憨厚笑容。


    “阎大人派我来接亲眷。”


    “老丈。”


    张炼朝晒场上的老者拱手。


    “请问阎松族长可在?”


    “阎大人?”


    老四愣住。


    村里唯一读过书的,只有几年前进城赶考的阎家老二......老者手停在半空。


    几年了,自从阎家老二进城赶考,再没人穿着细布衣裳来这穷山沟。


    他浑浊的目光扫过张炼腰间的鎏金束带,突然扭头大喊。


    “阎老哥!官差!是官差啊!”


    土坯院里顿时鸡飞狗跳。


    当阎松拄着枣木拐杖出现时,张炼倒也没认出。


    大人话语里能只身擒狼的老农户,如今佝偻得像棵枯枣树。


    “阎族长。”


    张炼拱手行礼,神色郑重,即便对面之人只是穿着粗布衣裳。


    “阎赴大人派我来接亲眷。”


    “赴儿?”


    族长的手杖当啷落地。


    “他......他还好吗?”


    正午的祠堂前所未有地热闹。


    张炼带来的两匹杭绸铺在供桌上,映得祖宗牌位都镀了层光。


    阎赴的大哥阎通也盯着盐袋发呆,去年县衙征盐税,他家最后半罐子腌菜都缴了上去。


    “赴弟当真做了官?”


    阎通突然发问。


    “几品?”


    张炼笑着展开文书。


    “延按府从县知县,七品。”


    他故意晃了晃盖着府印的公文。


    “这是真正的朝廷命官。”


    角落里的阎刘氏突然哭出声。


    这苦命妇人自丈夫死在矿上,就靠给县丞家洗衣养活儿女。


    如今族人里那个阎小二竟当了官,还没忘了阎家满族,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破衣角,生怕是场梦。


    “今夜摆席!”


    族长颤巍巍捧出珍藏的黍酒,眉飞色舞。


    “把《阎氏宗谱》请出来!”


    油灯点亮祠堂横梁上诗书传家的新匾,喜气洋洋的村子里响彻锣鼓,彼时来的都是阎家宗亲,宴席还在一月之后,在场的都是真正的阎氏宗族之人。


    张炼目光扫过,知道时机到了。


    他轻咳一声。


    “其实阎大人还有句话。”


    锣鼓声停,欢闹戛然而止。


    张炼环视这些被穷苦折磨得早衰的面孔,一字一顿道。


    “他说,他要掀了这吃人的世道。”


    陶碗砸在青砖上迸得粉碎。


    阎通猛地揪住张炼前襟。


    “你胡说什么!”


    老实巴交的农家汉几乎眼底起了杀心,这是要陷他家小二于万劫不复啊!


    “大哥且看。”


    张炼不慌不忙取出卷轴。


    这是阎赴亲绘的陕北饥民图,画中倒毙路边的妇孺,赫然穿着阎家坳常见的靛蓝土布。


    族长的手指抚过画卷,剧烈颤抖起来。


    去年冬至,他亲手埋了村里二十一口人,其中就有画上这种浮肿发青的脸。


    “嘉靖二十七年,大人前往陕地为官。”


    张炼声音像钝刀割肉。


    “经查证,延按府实征粮四万石,上报朝廷却是六万。”


    他踢开脚边布袋,白花花的官银滚落。


    “剩下两万石的差价,全在这儿了。”


    阎通苦笑着蹲在地上干呕。


    他想起县衙差役来催粮时,一位族妹被拖走时绝望的哭喊,那晚雪地里蜿蜒的血痕,至今还在他梦里流淌。


    “明日卯时出发。”


    张炼系紧装银子的布袋。


    “愿走的收拾细软,不走的......”


    他留下三锭银子。


    “够买半年粮食了。”


    深夜,张炼被窸窣声惊醒。


    月光下,十几个青壮跪在院中,带头的后生举着生锈的柴刀,正在收拾行李。


    “张大人,带上咱们吧!横竖都是个死!”


    张炼望向祠堂,灯火通明中,族长正将《阎氏宗谱》包进油布。


    供桌上,阎家的被擦得发亮。


    他们很聪明,阎赴造反了,他们横竖也逃不掉一个九族的下场,不如力往一处使便是了。


    他们不求博得个功名富贵,可也不能留下来,断子绝孙。


    北行路上。


    三百人的队伍像条伤痕累累的巨蟒,蜿蜒在黄土沟壑间。


    张炼回头望去,阎家坳的老弱妇孺拄着木棍,脊背却挺得笔直。


    他们怀里揣着阎赴派人送来的路引,盖着延按府大印的空白文书,在嘉靖二十八年的陕北,这比刀剑更珍贵。


    “张兄弟。”


    阎通突然凑近。


    “赴弟手下......真有许多兵马?”


    张炼笑而不答。


    只是脑海中浮现起离城前夜,阎大人在沙盘上推演的方略。


    控制花马池盐场,结交延绥镇叛将,甚至派人去河套暗中窥探俺答部......大人手下的兵马多吗?


    算是黑袍军和那些归顺的官府兵马,也算不得多。


    可如今,大人却是去了最后一块心病,也算是头一次拥有了一个真正的割据之地,不必继续漂泊了。


    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