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修路修出新日子

作品:《重生1990:开局拒绝去香江

    腊月里的柳河乡。


    寒风裹着雪沫子在冻土上打旋,把田埂上的枯草刮得 “呜呜” 作响。


    从县道往药酒厂的土路上,三辆推土车正喘着粗气往前挪,履带碾过冻得邦硬的路面,溅起的冰碴子像碎玻璃。


    县交通局的老张裹着军大衣,帽檐上的白霜结了半寸厚。


    他蹲在地上对着图纸比划,哈出的白气在胡子上凝成小冰粒:“这段必须拓宽两米,不然载着侨商的专车过不去。


    你看这辙印,昨天乡里的吉普都差点陷进沟里。”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推土车突然熄了火。


    司机探出脑袋喊:“张局,前面有两亩冬小麦,刚拔尖的苗,压不得!”


    老张猛地站起来,军大衣的下摆扫过地上的枯草。


    只见路东侧的田埂边,两畦冬小麦正顶着薄雪,青黄的苗尖从雪缝里钻出来,像撒了把细针。


    地头上戳着两个身影:西边的田埂上,王老汉蹲在背风处,烟锅在冻硬的坷垃上磕得 “当当” 响;东边的渠边,李老四叉着腰来回踱步,蓝布棉袄的肘部磨出了白茬。


    “王大拿!你到底让不让?” 社长李老四的嗓门比北风还烈,“这路修宽了,明年你家拉麦子去磨房,驴车能少绕二里地!”


    王老汉慢慢抬起头,烟锅里的火星在寒风里明明灭灭:“绕二里地咋了?总比让推土车把麦子轧了强。”


    他往麦苗上啐了口烟袋油子,“这是我们家最好的水浇地,去年秋里上了三车粪,就盼着开春能多打两麻袋。


    你家那亩地是坡地,苗稀得能数清,当然不心疼!”


    老张人还没动,乡上的一位领导就跑了过去,从兜里摸出“兰州”烟递上:“王大爷,有话好好说。


    这路是给侨商修的,人家要是投了资,药酒厂一活,全乡都沾光。


    县上有政策,占了冬麦地,每亩补五百斤口粮,秋后再给调半亩河湾地,保准能浇上水。”


    李老四接了烟,借着火柴的光点上,猛吸一口说:“杨干部说得在理!


    我那亩地虽然是坡地,可那毕竟是水浇地吧?


    但话说回来,路通了比什么都强。


    做人,目光要放长远,药酒厂要是招工,村子里的青壮年就不用去外地打工了,在家门口就有活干,媳妇都好找。”


    他往王老汉身边凑了凑,“大拿,你家二丫头不是在县卫校上学?等酒厂火了,让她来当厂医,不比在村卫生室强?”


    王大拿把烟锅往腰里一别,手在冻裂的裤腿上蹭了蹭:“强啥?厂医能当饭吃?”


    他指着麦苗根下的湿土,“你看看这地,去年秋里我们老两口起早贪黑挖了半月渠,才把黄河水引过来。


    这冬麦拔尖就怕冻,推土车一轧,开春就是一片死苗。


    五百斤口粮够吃多久?


    老婆子的哮喘药,一月就得好几块钱!”


    推土车司机在驾驶室里喊:“领导,再耗下去,日头偏西就完不成了!”


    负责这段路的乡干部的额头渗出细汗,顺着皱纹往脖子里流,冻得他一激灵。


    他往其他热火朝天的工地瞅了瞅,远远看见副乡长李建国骑着自行车往这边赶,车后座绑着个帆布包,想必是带了干粮和热水。


    “王大爷,” 乡干部的声音软了些,“您听我说,这五百斤口粮是按最高标准补的,比您种麦子打得多。


    并且我听说乡上有政策,药酒厂开工后,优先雇村里的——扫院子、看仓库都行,一月给三十块,现钱!”


    王大拿的手猛地攥紧了,指节发白。


    他望着自家的冬麦,苗尖上的雪正在融化,水珠顺着叶鞘往下滴,像在数着日子。


    这地是他年轻时跟队里干了三年活才分来的,去年秋里特意从黄河滩拉了三车淤土,就盼着能多打几麻袋。


    可老婆子的哮喘药确实不能断,上个月去县城抓药,还是借了邻居的十块钱。


    “河湾地能浇上水?”


    王大拿突然问,烟锅在手里转了个圈。


    “我亲自盯着!”


    李建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跳下车,帆布包往地上一搁,“县水利局的人说了,年后开春就派技术员来,从柳河渠引个支管,保准开春能淌水。”


    他掏出两个白面馒头,往司机手里塞,“先垫垫肚子——王大爷,您要是信得过我,这事儿我担保,秋后调地时,您先挑!”


    李老四抽了口旱烟,走过去说道:“我没啥说!我的那亩地现在就可以轧——李乡长,让推土车从东边走,尽量别碰王大爷的苗。”


    王老汉捏着烟锅头的手在抖,热气从指缝里钻出来,烫得他心里发酸。


    他往麦苗上看了最后一眼,青黄的苗尖在寒风里抖得像筛糠。


    突然,他把烟锅往腰里一别,弯腰抱起田埂上的石头界碑:“轧吧!但得留半尺苗——开春说不定还能缓过来。”


    “哎!好嘞!”


    推土车司机赶紧发动机器,履带慢慢往东边挪,履带齿间的冰碴子簌簌往下掉。


    李建国和乡村两级的其他干部赶紧指挥着工人用木板挡在王大拿的麦苗边,推土车的履带擦着木板碾过,留下的辙印离麦苗只差三寸。


    王大拿蹲在田埂上,看着推土车碾过李老四家的麦地,青苗在履带下慢慢蜷成一团。


    李老四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哥,明年麦收时你就知道了——路通了,日子才能活泛。”


    王大拿没说话,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小心翼翼地把压坏的几棵麦苗捡进去。


    塑料袋上印着“尿素”字样,是去年买化肥时攒下的。


    他想把这些苗带回家,埋在院子里的花盆里——就当是个念想。


    推土车继续往前挪,砂砾车跟在后面,把筛好的石子均匀地铺在新拓宽的路面上。


    李建国蹲在王大拿身边,递过去一搪瓷缸热水:“王大爷,您放心,秋后调地时,我亲自陪您去挑——河湾地的淤土厚,种麦子比这地还强。”


    王大拿捧着搪瓷缸,热气熏得眼睛发酸。


    他往药酒厂的方向望了望,厂房的烟囱正冒着细烟,像支竖着的笔。


    北风还在刮,但好像没那么刺骨了。


    他想起老婆子常说的“树挪死,人挪活”,或许这路真能修出个新日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