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老鹰抓小鸡

作品:《重生1990:开局拒绝去香江

    夕阳像打翻的朱砂砚台,将西边天空晕染成渐变的橘红色。


    梁金涛拉着架子车碾过复兴渠上最后一段碎石路,车轮与石子的碰撞声惊起了几只落在树叶间休息的鸟雀。


    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指缝里还沾着废品站带来的铁锈味。


    远处峡口村的轮廓渐渐清晰,各家各户的烟囱里正飘出淡蓝色的炊烟,在晚霞中交织成朦胧的纱帐。


    身后传来牲口骡子打响鼻的动静,蒋雒村的雒老二悠闲地坐着驴车上。


    架子车改成的板车上随意地丢着几个鼓鼓囊囊的袋子。


    不用打开看,就知道里面装的是庄稼地里的杂草。


    如今这个时代,农药还是稀罕物,这些草无论是喂猪还是喂羊,都是上好的饲料。


    四十八军户村口那棵三人合抱的老槐树下,吴家七爷正用豁口的搪瓷缸喝着酽茶,看见梁金涛的车影,故意把旱烟锅子在鞋底磕得震天响。


    树荫里乘凉的女人们立刻止住了家长里短,只有张寡妇壮着胆子问了句:“涛子,今儿收的废铁够换几斤白面啊?”


    梁金涛笑着晃了晃车辕上挂着的麻袋,里头废旧轴承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


    拐过生产队旧址的土墙,梁金涛先去了大伯家。


    梁丰年的小院围墙是用河滩石垒的,缝隙里还嵌着去岁的枯草。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枣木门时,老人正佝偻着腰往灶膛添柴火,火光照亮了他补丁摞补丁的裤腿。


    听见脚步声,梁丰年头也不回地说了句:“灶台上有晾好的薄荷茶。”


    装着凉茶的玻璃罐外壁凝着水珠,里头还飘着两片新鲜的薄荷叶——这是大伯知道他拉架子车天要去金家园子村收废品,特意准备的。


    “大伯,晚上您跟我大妈来家吃饭吧。”


    梁金涛蹲下来帮老人添柴,火星子噼啪爆开,映出墙上挂着的老式钟表的阴影。


    梁丰年用烧火棍拨了拨灰堆:“把你六爸也叫上,他昨儿筛药材时迷了眼睛。”


    说着突然从腌菜缸后头摸出半瓶蒙尘的高粱酒,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瓶里微微荡漾。


    慢腾腾地说道:“这还是你二哥去年埋的,我昨天给挖出来了,正好今天我们老哥几个尝尝。”


    去六爸家的路上经过碾麦场,几个光屁股娃娃正在玩“老鹰抓小鸡”。


    梁金涛扫了一眼。


    嗯,“小鸡”真小!


    梁福圭的院子比大伯家宽敞许多,但菜园子的篱笆墙歪得像个醉汉。


    院门外面的牲口棚里,正低头吃干草的大红骡子看见梁金涛就兴奋地刨蹄子,把新铺的干草料扬得到处都是。


    六爸正给它刷毛,木刷子刮过骡背的声音像在砂纸上磨刀。


    “六爸,一会儿你俩去我那边吃饭。”


    梁金涛放下架子车,走过去摸了摸大红骡子说道。


    梁福圭“嗯”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说让你把骡子套上,你非要自己拉着架子车去。


    我搞不懂你这娃娃是怎么想的,又不是不会使唤它。”


    梁金涛笑了笑没说话。


    父辈们的呵护,就在这一声声的“责备”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金涛来了!”六妈听到动静举着沾满面粉的手从厨房走出来,围裙上还粘着几片玫瑰花花瓣,“刚蒸的窝头,用的后山新摘的玫瑰花。”


    她突然瞥见骡子把泥蹭在梁金涛肩膀上,抄起一根棍子驱赶牲口。


    而梁福圭就像脑后长了眼睛,起身挡在了老伙计前面。


    六妈自然不会真的跟一头牲口一般见识,也明白它这是在跟梁金涛亲热。


    梁金涛帮忙把晒好的药材收进箩筐时,注意到六爸家窗台上摆着个豁口的粗瓷碗,里头泡着的野菊花已经蔫了——这是治眼疾的土方子。


    六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压低声音:“今天我听供销社的老刘说,沙河口那边今儿又去了两拨人,老王家的两个儿子差点跟人干起来。”


    说着往梁金涛兜里塞了把炒南瓜子,瓜子壳上还带着铁锅的焦香。


    离开时暮色已深,梁金涛回头望见六妈站在门口的身影。


    她撩起衣襟擦手的动作,和二十年前第一次来梁家相亲时一模一样。


    晚风送来不知谁家在炝锅的香味,混着骡车上的铁锈味、玫瑰花窝头的清甜,在梁金涛鼻腔里游走。


    日子就像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年轮,一圈一圈,缓慢而踏实地过着。


    堂屋里的那盏白炽灯泡,已经用了有些日子了,灯罩上蒙着一层厚厚的油污,像是岁月给它披上的一件旧棉袄。


    昏黄的光线从灯罩里透出来,软绵绵的,就像融化的黄油,给整个屋子都染上了一层暖色调,却也带着几分陈旧与黯淡。


    堂屋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这可是老梁家的宝贝,据说是从梁金涛的太爷爷手里传下来的。


    桌子四条腿底下都钉着旧挂历折的纸壳,这是梁福海的“杰作”。


    那时候他们一大家子都住在这个老院子里,他总是念叨着,这桌子摇摇晃晃的,要是碰撒了酒菜可就不好了。


    于是,他便想出了这个法子,用旧挂历折成纸壳固定在桌腿下,让桌子稳稳当当的。


    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摆着一大碗六妈拿手的白菜炖粉条。


    那粗瓷海碗,边缘还沾着中午没洗净的酱色痕迹,仿佛在诉说着往日的烟火气息。


    浮油表面,七八个红艳艳的干辣椒漂浮着,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给这碗菜增添了几分热烈与喜庆。


    梁金涛站在桌边,开始数人头。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八爸梁福朝的身上。


    只见八爸正用筷子尖小心翼翼地挑着衬衣领口的线头。


    这件的确良衬衫,明显是压箱底的宝贝,折痕还像刀削似的棱角分明,仿佛在诉说着它曾经的崭新与珍贵。


    老人每隔几分钟就要抻一抻袖口,眼神里满是紧张,生怕沾上桌沿的荤油。


    “老八,这才是六嫂子印象中的你嘛!以后你就这么穿,我看哪个鬼祟敢在背后嚼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