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不是季鸣。


    朝歌突然想起原书中，削去空间的能力……似乎只有季鸣的弟弟拥有。


    那显然是不该出现于此的人。


    但莫名的，所有线索都串联了。


    “季鸣”曾使用的空间能力、穿梭伊甸园内外的信物。


    相比于其他君主，完好的容颜。


    以及此刻，对她饶有兴致的眼睛。闪烁着贪婪，闪烁着掠夺……却唯独没有急切。


    这个人并不急切拥有她。


    像是根本没被能力侵蚀。


    但朝歌手却被拽了一下。


    她踉跄了一下，跌进裴知意怀里。在那一刻，她发现后面那些侍从都在看她——那种评估商品珍贵性的眼神。


    “我该怎么回答？”


    “该把你交出去么？”


    裴知意的声音却像压抑着什么。


    又怎么了。朝歌一愣神，却感觉耳廓狠狠一痛，“你还在发呆？”


    “你想到他那边去？”


    那一刻，朝歌盯着那暗沉的、怒火中烧的眼睛。


    她垂眸道，“用国家来换……这或许是一个划算的交易。”


    朝歌不敢赌。


    过去的经历告诉她……她就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


    老板曾经在酒局上用她去贿赂那些商界大亨，那些挥金如土、手眼通天的存在。


    当那些黏腻的手搭在她肩膀上时，她没有拒绝。


    也没权利拒绝。


    此刻，朝歌已经把桌上的餐刀抓紧在手中。


    实在不行，她想，就让裴知意变成“创伤者”，然后再由她来控制——却猛地被搂紧了肩膀，只见一声巨响，整个桌子被猛地掀翻。


    “你他.妈在放什么狗屁！”裴知意声音低沉沙哑，凌乱而落的食物被气流摔向了季鸣的方向，他完全是在针对对方——


    但紧缩的绿眸，却一眨不眨的对着朝歌。


    像是也在骂她。


    “赫尔卡涅，你这是怎么了。”


    几位君主都互相称名字，蚀阳君主用黑纱遮脸，只听声音苍老嘶哑，“季鸣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这么激动……难道你旁边真的是圣女么？”


    旁边海洋国的侍从们却神色莫名。


    他们陛下早有攻占北国的想法，以此为契机，扩张海洋版图……虽然北国终日冰雪，但疆域实在辽阔，且易守难攻。


    如能吃下北国，并以此为堡垒，像全世界扩张版图——就是他们伟大君主实现霸业，统一世界的机会！


    在此之前，君主们从不开玩笑。


    就算不能商谈，他们君主也不至于如此暴怒吧！虽然那个女孩有可能是圣女，但跟君主的霸业比起来实在不够看。


    就在此时，一方主座的“季鸣”突然扯唇。


    他盯着朝歌，就像发现了什么宝藏。


    却对蚀阳君主解释道——


    “我没有开玩笑。”


    “我对她一见钟情了，愿意用整个北国来换她，”“季鸣”嘴唇勾勒着，像是没察觉身后随从们的惊恐，却只轻佻的看向裴知意，“赫尔卡涅，我们以后共同治理北国怎么样？”


    “毕竟这么大一个国家，我管起来也很吃力啊……”


    所有人都被这惊变弄得摸不着头脑。


    只有北国一席白衣的老者猛地跪下，他颤抖着身体，显然听出他们陛下的话语并非玩笑，“陛下，即使是玩笑，您也决不能这么说啊……”


    但谁知，“季鸣”的表情却倏地冷了。


    朝歌从那张脸上，看出了什么叫残忍。他手一挥，手掌上便出现个还在跳动的鲜红东西。


    一截舌头。


    但同时，“季鸣”笑的艳丽，像是在欣赏着痛的翻滚的老臣，一片寂静中，只听少年肆意声音回荡在厅中，“君主会议……有你说话的份？”


    与此同时。


    朝歌突然启唇：“你哥哥，知道你这么乱来吗？”


    一片寂静中，那个“季鸣”如见鬼般盯着她，一向邪魅张扬的脸上，闪过一丝被戳穿的空白。而朝歌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裴知意此刻眼神已经变了。


    瞳孔紧缩而微尖，像是狩猎的狼。


    “你在做什么，坐下……把一切交给我！”


    他像是有些着急了。


    像是知道要发生些什么……但朝歌只是扭动一下身体，就轻容睁开了他，被解开手铐的手腕上，还残留着淡色的淤痕。


    朝歌一眨不眨的盯着“季鸣”。


    然后缓缓弯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你也想拔我的舌头吗？那样，就没人救你哥哥了。”


    “我确实是圣女。”


    在周围惊慌、不敢置信的注视中。朝歌语气干涩。


    尽管那些人，很显然已经从裴知意恢复的样貌中看出什么……整个晚宴，跟随君主们的侍从们——来自各大贵族们最年轻的继承人们，也在猜测她的身份。


    但如今听她自己提起，却还是不可思议！


    “季鸣”的声音似乎在颤抖，“你愿意，来我们这？”


    “我可以去你们那，为你哥哥疗伤。”朝歌抬起了头，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


    操控冰雪是季鸣的能力，而眼前这位季鸣的弟弟，原书中名叫季苍南的少年……尽管跟他哥容貌相似，却绝使用不了冰能力。


    对方只是在猜忌，她是如何知道的这件事。


    那视线中，不光有疑虑，似乎还有深深的忌惮。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已经恢复了先前表情，“很好，我们北国会为您奉上所需的一切。”


    周围隐隐骚动，似乎蚀阳君主无声站起，他提出了什么条件，大概是狂热的邀请……但朝歌都不在意了，她只是又回到了裴知意面前。


    “抱歉，裴知意。”她轻声说。


    在微风中，只有他们听清了那个名字。


    似乎不允许被提起的名字。


    “之前我说的，让你对付别的君主什么的，你忘了吧。”


    咫尺间的绿眸中，闪过的先是惊慌、然后是疑虑、愤怒……最后变成了完全的仇恨。


    她肩膀被用力按住，耳旁气流狂涌着冲刷大厅。


    与此相呼应的，是季苍南那边的笑声。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拒绝他了啊！”


    那手突然格外用力。


    裴知意凑过来，滚烫的咬着她的嘴唇，近乎于撕扯的力度，表情却像是弄丢了最珍惜的宝物，“你说的要在我这边的，你想要做什么……”


    他穿着军装，庄严肃穆，宛若年轻又富有野心的君主。


    但现在，却做着如同小孩一样幼稚的事情……他紧梏着她的后脑，像是不允许她离开，朝歌瞬间释放了能力，在唾.液交换间，两人重重喘息。


    朝歌舔掉嘴唇上的血，她慢慢抬手，捧住了裴知意的脸。


    她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平静——


    “裴知意，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自己是谁，也跟季鸣一样好奇外面的世界，之前在伊甸园，不是问过我很多遍么？”


    “你就是风暴与雷霆的君主，统御整个海洋的存在。”


    “现在，你已经杀掉了赫尔卡涅，你完全可以继承他的身份活下去……不会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这绝是充满诱惑力的条件。朝歌想，统御整个国家，不仅主宰自己的人生，甚至千万人——像是，每个君主的向往。


    复制体也绝不会例外。


    裴知意表情顷刻变化。那张表情从惊慌，却突然变得异常冷静。


    又像是，所有情绪被瞬间抹除——


    “所以，你要走，对么？”


    朝歌感觉那双手撩过自己的侧发，温度滚烫的如同在烧，但眼前少年眸中，却像是被迫压制的活火山。


    最后，他轻启嘴唇，“去找季鸣？”


    朝歌只觉得头皮发麻。


    像是从背脊最深处升起的恐惧，她的嘴唇甚至在颤抖。


    有种只要说出不符合对方心意的答案，就会有无比恐怖的后果的错觉……


    朝歌咽了烟口水，“这个人不是季鸣。”


    “他是季鸣的弟弟，季苍南。真正的季鸣是极冰君主，现在应该病重垂危，甚至无法出来主政——”朝歌艰难的点点头，“是的，如你所想，伊甸园的季鸣，是极冰君主的复制体。”


    “你们，都是君主的复制体。”


    沉默蔓延，裴知意却突然道：“所以，像我们这样的存在，不止一个？”


    “这个国家没了，但当时为了制衡，在三大国中，每个国家都放置了几位君主的复制体，”朝歌只感觉自己快被那灼热的视线洞穿，她声音越来越小，“所以，除了你之外……确实还有。”


    裴知意没再说话了。


    他没有放松手上的力度，反而愈加收紧，他像是在审视着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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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表情，却突然笑了。


    “那你在里面……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朝歌？”


    那声音，叫的她一颤。


    而手腕，却被轻轻抓起，有人像是在丈量着她的手腕，毛骨悚然的力度，“那根链子，果然不该松开的。”


    “你也休想，我会放你走。”裴知意说。


    他突然发狠，恶狠狠的红了眼，双眼几乎血红——


    “我会杀死所有复制体，让所有人臣服，让所有人不敢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你，如果再有人要求我把你交出去，我不光会割了他的舌头，我还会把他切成碎片！”


    “至于现在，我会让他长点教训。”


    “还有比这更趁手的练习对象么？我跟季鸣总是打的两败俱伤，到现在都没分出胜负，原来他也是君主。”


    裴知意嗓音沙哑，却带着某种不详而残酷的意味。


    他缓缓抬手，冲朝歌笑着，指向了季苍南的方向——


    “但，这家伙，不是君主吧？”


    对方一瞬间理解了她的话，并反过来利用！


    而气流已经随着裴知意的声音，缓缓涌动，如庞大蜿蜒的巨兽……未关严的窗缝发出不堪重荷的响声，水晶吊灯同时摇晃，山雨欲来风满楼。


    同时，门被缓缓推开——


    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口，只有季苍南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白汽蔓延，其中隐约可见人影。


    与此同时，每个人都情不自禁发抖。


    在极低温下，无人可以幸免。而各国穿着最少的“疑似圣女者”们，已经因为极低温而昏迷，那冰冷平等的侵蚀一切——


    直到朝歌面前停下。


    “找到了。”有人轻声说，那染血的容貌透着一丝稚气，黑发黏腻在他额头，干涸的红横亘全脸。


    在他阖黑的眼眸中，盛着朝歌的身影。


    而手中拖着的冰枪中，已浸满了红。


    而所有人也都看见，他身后，那巨大而巍峨的野兽，每一丝鳞片都狰狞而尖利，所到之处，尽数凝结。


    “极冰君主？”


    “不对，极冰君主还在那坐着呢，那现在这个是……”


    有人不停在季苍南和进门的少年之间游移。而朝歌发现，季苍南几次想弯的嘴角，似乎都在剧烈抽搐着。


    像是恐惧，又像是兴奋。


    他手中那截鲜红的舌头已经颓然落地，季苍南脚步差点被被掀翻的花瓶和盘子绊倒，却还是往季鸣的方向赶去——


    但冰枪却毫不犹豫贯穿了他的胸膛。


    “滚。”有人说。


    朝歌眼睁睁看着那身影倒下——


    季苍南，原书中天真残忍的小孩，总追在季鸣屁股后面，跟着哥哥到处跑，现在那脸上，满是对于哥哥的欣喜，却变成了灰败的白——


    又一位君主死去。


    这时裴知意身后的侍从们终于察觉不对，


    长相相似君主的人出现了两位，却都杀死了现任君主们……这绝不是巧合！


    有人惊恐的回想起亚巴顿临死前说的话，那些关于“复制体”的事情……但他们却再没开口的机会了，宴会厅血光四起，俨然成了人间炼狱。


    门被猛地关上。


    月亮都隐秘在云层后面，不忍看这一场屠杀——


    倒地的人群中，除了四大国的臣民、各国的疑似圣女者们，还有蚀阳君主。


    朝歌错愕的看着蚀阳君主那翻起的黑纱下，血肉干枯……如赫尔卡涅般衰败，俨然被腐蚀到了极致。


    而此时站着的，只剩下两人。


    朝歌最不妙的想法成真，她在察觉裴知意对她不同寻常的偏执占有欲的刹那，就开始果断自救。


    拉拢季苍南，故意没有拒绝蚀阳君主……朝歌已经敏锐的发现，原书中疯狂掠夺圣女的君主们，生病后有多么不堪一击。


    反而，现在站着的两个人，是取代了曾经的旧君主……更年轻、更强悍、更恐怖的力量。


    现在，旧君主们都了无生气的躺在地上。血肉堆成了小山。


    在一片腥臭中，朝歌被那双黏腻的手抚摸了脸庞。而裴知意对她笑了笑。


    那眼眸中，却有极致的喜悦与冲动，像是找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


    “现在，我们帮你对付了君主们。”


    “跟我们回去吧，朝歌。”


    而她脚踝，无声无息之间，已经被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