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若似月轮终皎洁·其二

作品:《清冷师尊食用笔记

    楚雄两尺阔,三尺长,重一百八十斤,通身厚重皆以玄铁铸成。韩维德一出手便如猛虎下山,风雷阵阵,开天裂地。


    千钧一发之际,未及乔四儿惊呼,林维清却是拂袖一抵,如拂去尘埃落叶般举重若轻的挡下那一击,横身一闪,气劲便卷着那刀锋向一旁的空地上引去。


    郑维宁面色僵凝,盯了会儿僵在原地手足无措的乔四儿,又扫了眼一旁的战局。


    林维清正拆下韩维德全力横扫的一刀,被那霸道气劲卷得脚下虚浮,踉跄几步,竟是也生了脾气,较起真来,挑着韩维德收势未稳之时,挽雪剑出鞘,举手便以一招陈潇平的成名绝技松风惊雷反攻了回去。


    这师兄弟二人,皆是举世闻名泰山北斗一般的宗师人物,结果遇事不决,非要在这三岁小孩似的掐架。郑维宁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举起手中的金帖扬声道:“韩师兄,你今日若是不想议这魔教下的诛魂帖,我这便回去了,随你们切磋个痛快!”


    韩维德顿足一咬牙,这才忿忿收招,将楚雄纳回了背上。


    林维清亦归剑入鞘,负手收势。


    一行人来到松涛堂,郑维宁将诛魂帖递给林维清。


    烫金的封皮上绘满了诡异的鲜红纹路,展开一览,一片惨白的底色上便跳出十个鲜血淋漓的字来——


    “九月初一,云山鸡犬不留。”


    朱砂挥就,张牙舞爪,猖狂至极。


    只一眼,韩维德便怒气更甚,冲着林维清劈头训道:“当此危难之时,徐师弟已南下云结武林有生之力,郑师妹担着备药后勤整顿之责,你作为维字辈功力最深的弟子,更是义不容辞,我劝你收收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风花雪月,惕过戒己,好好为师门出力。”


    林维清莫名挨了一顿训,却也知道什么事是紧要,并不分辨,只凝神分析道:“云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以十倍攻山也未能定胜。苏千秋既出此言,必有大批教徒要北上,或直出金牛、或绕行南阳。他人虽狂妄,行事却十分谨慎小心,既已下战帖让了先机,魔教主力必取道南阳,靠着水路才方便稳妥。我们主备南阳,潜伏截杀,至于金牛关那边,劳何维冲、赵维阳两位师兄带小批弟子前去看顾便可。”


    郑维宁先前已觉微异,此时听得林维清一本正经地分析一个死人的行事作风,又提起当年早已殒身在凤凰山的何维冲、赵维阳,忍不住与韩维德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惊疑不定。


    见二人沉默,林维清疑道:“怎么,是维清哪里说得不对?”


    乔四儿生怕林维清受到刺激,也顾不得许多,从藏身的角落里跑了出来,疯狂冲着郑维宁使眼色。


    郑维宁点了点头,按下心头的诧异,上前几步柔声道:“林师弟说得极是,若我们在南阳设前哨伏击,先行打散魔教的主力,此次危急便能迎刃而解了。只是这等重任,恐怕只有你能胜任。只是我方才观你与韩师兄切磋时,脚步略有迟涩,可是近来修习不畅,功力有损?来,让师姐为你把一把脉。”


    林维清却是抬手止了郑维宁的脚步,推却道:“维清一切安好,便不劳烦郑师姐了。只是眼下玉儿正在闭关,留舟儿一人在玄晖峰我到底不放心。且容我唤他出关来交代几句,收整行装,明日再带人出发。”


    郑维宁笑道:“怎么还害起羞来了,郑师姐又不会害你。你就让师姐把一把脉,确认无碍了,师姐才能放心让你下山不是?”


    林维清退后几步,脸上露出些许的不自然,垂眸推拒道:“真的不必了。”


    韩维德见两人一言一语纠缠半日也未出结果,早等得不耐,又见眼前明晃晃站着的乔四儿,心神一转,便上前横手一把锁住她的肩膀,怒喝道:“你女扮男装混入我云山宗,究竟有何企图?说!魔教派你来所做为何,你给我师弟下了什么蛊?”


    蝴蝶骨被狠狠一折,肩头一阵剧痛传来,只觉浑身骨头都要被捏碎了,乔四儿眼前一黑,强忍着不适分辨道:“韩师叔饶命……弟子真的只是来拜师的,怎敢有其他企图,更不会谋害师父!”


    “还要狡辩!”韩维德哪容她辩解,抬掌便向她琵琶骨袭去。


    眼见那掌风狠辣,便要废去自己的一身修为,乔四儿脸色惨白,仓惶闭眼,却在下一刻整个人脱了桎梏,被带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林维清将她揽在身后,抬手与韩维德对了一掌,冷声道:“滟儿是什么身世,难道师兄还不清楚么?我知师兄素来不喜欢她,只是这次的事与她毫不相干,师兄何必迁怒于人,还下手如此狠毒?”


    韩维德被那汹涌的内劲震得后退几步,胸中一时气血翻涌,怒极反笑,连道了三个好字。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局,两人对峙,谁都没有再说话。


    吱呀一声,松涛堂的门缓缓被人推开,是沉玉被惊动得出了关。


    沉玉上前行礼,又引韩维德与郑维宁入了侧室细禀。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分,乔四儿靠着林维清,还未从肩头的伤痛中缓过来,便见韩维德破门而出,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怒气冲冲地摔门走了。


    郑维宁自他身后行出,满含忧虑地瞧了她半晌,才缓缓叮嘱道:“你的事,我们可以暂不作处置。只是为了你师父也好,为了你自己也罢。哪日你若是出了玄晖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希望你自己清楚。”


    乔四儿忙不迭点头,只怨自己近来实在得意忘形,心下暗暗发誓,以后便是在玄晖峰,也要日日穿着男装。


    “你好自为之吧。”


    郑维宁叹了口气,也转身走了。


    好容易送走两尊大神,乔四儿心头一松,浑身止不住得有些软,肩头背后的疼痛便又熊熊燃起,还没来得及感慨韩维德下手太黑,整个人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林维清眼神一紧,抓过她的右腕搭了几息,便将人拦腰抱了起来,足间疾点,匆匆向药庐掠去。


    将小徒弟放在软榻上,取了一方薄毯为她盖上,长指方欲触碰她的衣带,林维清却又顿了顿。


    韩维德的罡风掌已臻至化境。其掌风霸道,却又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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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无形,能令中掌者当即四分五裂,血溅三尺,也能看似皮肉无缺,实则内间腑脏已成了一团烂泥。


    隔着衣衫,根本不清楚她肩头具体的伤势如何。


    不过验伤而已,林维清摇了摇头,也不知自己在迟疑些什么。


    夏衫轻薄,不过一件外衫,一件抹胸。背后衣带一开,少女的上身便仅剩了件缠裹在胸前,挡住温软弧度的素白束胸。


    林维清偏过眼,抵着她的背让她半靠在怀中,又扯过那袭薄毯为她遮在身前,才转过头,细察她的伤处。


    少女原本玲珑白皙的肩头上覆了一大块淤紫泛青的手印,胛骨也有不少扭伤错位。


    “舟儿,师父为你正骨,会有些疼,忍着点。”


    在小徒弟耳旁轻声道了句,林维清便扯了少女的左手,向着正位处干脆一推。


    咔嚓——


    一声软骨摩擦的脆响,伴随着少女被疼醒过来的惨叫。


    乔四儿刚经火海,又历刀山,疼得面若金纸,浑身一丝力气也无。又不敢触碰肩背的伤处,只得转过身,将额头抵靠在林维清胸膛上急急喘气。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天昏地暗,乔四儿才逐渐缓了过来,从宽阔温暖的怀抱中起了身。


    许久,眼前人却毫无动静。


    乔四儿疑惑地看向林维清,却见他保持着原样姿势纹丝未动,仿若一尊木雕般,双眼微张,神色怔怔……


    乔四儿疑惑地眨了眨眼,顺着他直愣愣的目光低下头,却见他目光所凝之处,正是自己右胸上侧一道暗红刀疤。


    这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她已记不太清了。


    原先她做乞儿时,为了填饱肚子,日日溜街蹿巷,与人逞凶斗狠才能勉强活下来,身上的伤痕多了去了,哪还能一一记得。


    林维清的神色却蓦然冷了下来。


    他骤然手出似电,一把按在她的右腕上,凝神细听了良久。


    不知他怎么了,乔四儿一动也不敢动,眼见他神色变了几变,近乎可怖起来,终于忍不住悄声挤出句:“师父……?”


    林维清却不语,目光似春水浮动,波澜暗生,直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久到好似这须臾一眼,已过了地老天荒。


    “……乔沉舟?”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却已冰寒似霜,再不复她这些日子里所熟稔的温柔低沉。


    乔四儿悚然一惊,知道他这是从离魂症中清醒过来了,不禁低下头,努力藏匿下唇边苦笑。


    这一场黄粱大梦实在是过得太久了。


    重重曲曲,由春到夏,久到她以为永远都不会结束,却在此时猝不及防地被韩维德一掌劈裂开来,露出里面深藏不露的冰冷现实。


    林维清到底是个好师父,好歹为她上完了药,才独自抽身。


    乔四儿靠在软榻上,直愣愣地看着窗外昨日里晒下忘收的松针。


    山中的夏风似也不肯饶人,原本那满满一竹篾的翠碧,不知何时被刮倒在了地上,夹着砂砾尘土,零落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