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筹码
作品:《窃婚》 魏恒赶忙回身去扶她,紧张道:“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魏家人本就被魏恒方才那句狠话击溃,正惶恐着,如今见人这样,更是紧张害怕。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人怎么就这样了?
魏恒本来就气他们,若真的出什么事…
魏勘指着她,手指都晃得厉害:“我们根本就没怎么样你,你…你别陷害我们!”
听到有人说话,乌蔓慢慢抬起头来,这才看到屋中站了不少人。
她面色憔悴,方才一吐更显得可怜,魏恒攥着杯子,冲外头喊着:“初元!去找府医来!”
乌蔓何等聪慧,她莫名昏了半日,醒来对上这等情形,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她垂眸轻声:“乌蔓自是不敢,只是实在难受。”
魏勘大骂:“我们都没动你,你难受什么?!”
“难受,自是身子不适…”乌蔓慢吞吞直起身,手掌上移,轻掩小腹。
咬着唇瓣,似怯又可怜地望向不远处的老夫人。
众人:?!
她这动作暗示性太明显,几人装样子都装不出来,纷纷往后退半步,模样震撼地盯着她肚子。
魏恒也怔在了原地,动作僵硬。
此时屋门大开,初元瞥了眼神态怪异的众人,望向魏恒:“二公子,您喊我?”
魏恒:……
他深深呼吸一口,攥紧了乌蔓单薄的小臂,同样一句话,话音重了又重。
“…去请府医来。”
声音凝重不已,让初元都被吓到,他惊疑地看了眼乌蔓,以为人真的出了什么事,忙不迭地跑去找府医。
魏恒心中惊涛骇浪,他有疑问,却又自己在心里暗暗辩明。
难怪。
难怪乌蔓这段时间贪凉又嗜睡,胃口也比先前好,原还以为是犯春倦,现在想想,春日都快结束了,哪来的春倦了。
魏恒想明白了,又一瞬心乱如麻,五感交杂。
若是真的,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但凡有心人算算日子,只怕都要在心里骂几句难听的话。
有他守着,自然不会有蠢人当着他们的面嚼舌根,一旦惹了乌蔓不快,他是肯定不会放过的。
只是,乌蔓不知会怎样想,她会介意吗?
怎么做?
将人送走,找个山水秀丽的地方养胎,还是干脆换个身份,让魏家大夫人就此销声匿迹?
不管怎么说,朝安寺那边是肯定去不得了。
虽就像他先前说的并不清苦,但毕竟有了身子,还是该好好养着。
陛下那边如何交代?要如实禀告吗?
魏恒面上不动如山,却思绪万千,闪过许许多多为乌蔓开脱的法子。
一时不察,身形一闪,竟是被撞到了一旁。
魏老夫人握着乌蔓的双肩,神情惊愕:“你有身子了?你怀孕了?!”
乌蔓柔柔顺顺地:“是…”
“那你为什么不说?!你知不知道去庙宇守灵有多清苦!你想做什么!”
老夫人声音比方才还有尖锐,令人不适,屋中几人忍受不住,隐隐皱眉。
但乌蔓眉眼不动,没有说话。
沉默间,初元带着府医匆忙赶来:“这边这边!”
府医像是被拎过来的,头发都飞起来了,衣领也是乱的,但仍死死抓着手里的药箱。
他见众人围着乌蔓,也认出了是被休弃的前大夫人,他不敢多想,只恭顺低头诊脉。
众人屏息,一瞬间所有人的焦点都聚集在那节细细白白的腕子上。
府医轻皱眉,又仔细诊了一会。
老夫人耐不住性子:“怎样了啊!”
府医这才抬头,谨慎问了一句:“敢问姑娘上一次癸水是在…?”
乌蔓抿唇,似在思索,而后轻声答:“应是惊蛰那日。”
今日也才不过四月底。
话音刚落,魏恒瞬时抬头,怔愣地盯着她。
“那就不会有错了,姑娘脉象圆滑,如珠走盘,已是早孕之状,按日子算还不到两月。”
府医细细嘱咐:“脉象并不平稳,加之姑娘体质虚弱,今后若想稳胎,许得好好安养,不可颠簸劳累、”
“你想干什么!”
老夫人意识到自己差点做了什么,吓得话都说不好,只知道惊怒地望着乌蔓一遍遍地质问:“为什么不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若是今天魏恒没有将人拦下来,她真的被送去那个苦修之地,孩子还能活吗?
老夫人不敢想。
府医的诊断落定,乌蔓才慢慢开口:“我也是前阵子才知道的,本想着母亲与长辈都已厌烦了我,将我休弃了,那蔓娘离去便是。将来等孩子生下后,我便自个将他养大,不与你们魏家多牵连。”
乌蔓猝然笑了一声,抬眼扫过屋中每一个人:“可是方才我才明白,有些事并不是退让就能两全其美的,我自以为忍一步就能各自安好,却不知道原来你们是想将我推出去为阿洮偿命的。”
攻势逆转,每一个做了亏心事的人此刻都免不了胆寒。
乌蔓笑的脆弱又曼丽,像一株柔弱无力,却缠绕着猎物拼死绞杀的蔓草:“方才府医说的你们也听到了,我已有了阿洮的遗腹子。”
“我肚子里可是魏家正儿八经的嫡长孙,在座诸位,你们,谁敢动我?”
啪、
瓷器摔碎的声音。
魏恒仍保持着拿瓷杯的动作,上好的青瓷器却早已被巨力捏成了碎片,扎透了他的掌心,又滚到地上。
鲜血与温热的茶水汇合,从指间淅淅沥沥往下流淌。
一滴又一滴,污浊了华贵的地毯。
看着骇人。
“蛰光…你的手、”
族中有人看到,低声惊呼,府医偏头望过来也皱眉:“二公子,不要乱动,我来帮您包扎下。”
魏恒都没理,只一错不错地望着床榻上的人,死死地盯着她柔顺的面庞。
明明今日晨起时,这张脸还在他枕边,露出乖巧的睡颜。
“大哥的…遗腹子?”
魏恒神情平静的可怕,他好像又明白了什么,却不敢细想,否则脚下的世界就要彻底崩塌。
“是啊,”乌蔓淡然地望着他,笑容不减,“唯有你,我是未来得及说,抱歉啊,蛰光。”
蛰光、
又变成了蛰光。
她眼下说话的身份,又变成了体贴晚辈的家长吗?
不对、
眼前这个人是谁?
魏恒忽而头晕目眩,眼前画面都开始极致地扭曲,明明还是那张昳丽的脸,声音习惯也统统没有变化。
但魏恒还是感到了一种匪夷的诡谲之感。
那不是他的乌蔓。
他的乌蔓早已与他心意相通,即便任性也不会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或者…
或者说、
魏恒咬牙切齿,望着乌蔓恨得每一个脏器好似都开始渗血。
她竟又骗了他!!
*
“蛰光!蛰光,算四叔求你,你不能这样狠心啊!”
宗族长辈被初元撵出房门,一个个心态崩裂,慌乱不已:“是我们鬼迷心窍,做了错事,你就原谅我们这一回,往后我们一定孝敬老夫人,蛰光!我们不敢了蛰光!”
初元整颗心都还在剧烈地跳动,自方才乌蔓那几句话说完,他就一直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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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惚,犹如晴空一道霹雳正正砸在了他脑门上。
本就没回过神来,更是懒得听这群人废话。
族中这些人他也看不惯许久,他家二公子好不容易下定了狠心,他只恨不得今日就把手续办全。
“分家一应事务大人都会办妥,相关文书不日将会送去府上,”初元面无表情道,“还请各位在家中候着。”
魏勘知道面色惨白,犹不死心,仍在喊着:“老夫人、表嫂!您快劝劝蛰光啊,表哥若是还在世,一定不会同意分户的!”
原来表嫂二字一出,便是什么离谱的要求魏老夫人都会应。
魏勘是魏父生前亲友,为数不多还活着的了,只喊这么一声,老夫人就好似又回到了曾经魏府鼎盛,人人艳羡的时光。
只是这一回,没有人再应答他。
魏老夫人一直握着乌蔓的手,一步也不肯离开。
“你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乌蔓轻声:“还有些晕,想吐的很。”
“我方才问了青檀,你从早上起就脸色不好,是得用些药稳一稳…你饿不饿?想吃点什么?”
乌蔓扯着唇瓣笑了下:“老夫人不必忧虑,等明日我走后、”
“走什么走!”老夫人厉声打断她,又猛地闭嘴,“我不是凶你,你如今有了身子,你还想去哪里?”
“先前那般对你,是我不对,但你既有了沉吟的孩子,我是万万不能再赶你了。”
老夫人望着她尚还细巧的腰身,眼泪霎时涌了出来,她小心地绕开乌蔓小腹位置,紧紧抱住了她。
“这个孩子…可是沉吟的孩子,若是他还活着,一定十分欢喜……蔓娘,你留下来,我照顾你,好好把孩子生下,以前那些事就当是我猪油蒙了心,你别走了。”
“只要你愿意留下,我向你保证,不论这孩子是男是女,将来沉吟的那一份家业,我统统留给你们。”
乌蔓被她抱着,视线从她肩头越过。
魏恒双手环臂靠在门边,阴影将他整个人都遮挡住,屋中只剩他们三人,他站的太远,乌蔓看不太真切。
只是在暗处,恍惚能看到那双燃烧着剧烈情愫的眼睛。
在死死地凝视着她。
乌蔓并没有回避,反而轻巧地笑。
这世间情情爱爱,真真假假,本不过是一场拉扯的游戏。
魏洮和戚敏学先后栽在她手中,于是成为了她的筹码。
魏恒自然也一样,从他带着自己来到京城后,就已经沦为了她的裙下臣,手中棋。
但谁说,筹码只能用一次的?
在燕秀与他重新相遇后,乌蔓便明白,魏恒嘴上说着刻薄的话,口口声声说不会再原谅她。
但对自己的那份情意一分都没有减少。
好不容易选定的魏洮,她甚至动过与之相守,安稳一生的想法。
魏家给她甩了个结实的耳光。
他们这样狠,就别怪自己用些手段了。
魏恒同意让她进自己的院子起,乌蔓的计谋就已经成功了九成九。
孩子怀在母亲肚子里,由她孕育,自然也应该由她来决定谁是父亲。
魏恒么,确实听话,但经过了一系列的弯弯绕绕,现在已经变得太过粘人与计较。
伺候人的日子无聊又枯燥,乌蔓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孤儿寡母可能确实不太好听,但只要她一口咬定肚子里的是魏洮的遗腹子,便是身份最尊贵的嫡孙。
那些曾经没到手的万贯家财,魏家基业,到头来不还是她的吗?
乌蔓恹恹垂下眼睫,这招虽险,但胜在管用。
如今计谋已成,她想要的便是板上钉钉,谁也别想再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