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怪物之死
作品:《栖息地》 “最近不要出房门,外面不允许走动,除了来叫你的时候,你跟着我们走就行。”锐塞卸掉我身上粘着的仪器,表情严肃。
我摘下头仪,认真记下了他们的话。
一旁有几位锐塞在忙着配我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药剂,他们握着手中的瓶子,专注而严谨,我的视线被勾了过去。
“滴数不对。”有人在旁边摇头。
“少了?”
“多了,还加错了。”我心里默念着。之前看过几次这瓶药剂的做法,在见到锐塞操作的时候,脑子就自动跟着临摹了一遍。
“啧,多了。”另一人说,她又指向桌上的一只玻璃瓶,拍了下那人的脑袋说:“加都加错了,猪精一样。应该是这个,两滴,重新配过。”
猪我知道,在书里见过,是一种四脚兽。
猪精是什么?
好东西吗?
从1903室到房间途经两栋大楼,回去的路上我还在想着锐塞口中的“猪精”这个东西,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车轮急促地碾过地带出的轰隆隆的声音自下而上扩散到我的耳边,顺带着能清晰听见铁架子震颤的“咯吱”声。我快步走到围栏边,探头往下一看。
一楼大厅,数名多克和黑衣蒙面人推着几架急救床匆匆经过,他们所去往的方向看上去像是住宅区大门的位置。床上白被高高隆起一个弧度,有的还浸着未干的血迹。随着推动的力道被角被急促的风力扬起一小块,露出藏在其中的一团毛发,和上次见到的W739的不太相似。
他们要去往哪里?住宅大门之外,唯一的出入口就是疗养院的正大门了。
很长一段时间,每次复检完路过1213,我都没有再听到里面传出新的动静,偶有几次趁着走廊无人,我就趴到那小窗口上,W739几乎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缩成一团,即便活动,也只是直起四肢撑在地上,原地慢慢转圈,哪怕几次和它对上视线,它也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又快速收回目光,不理人也不撞门,看着像是失了魂。
它的病好生奇怪。锐塞他们是怎么发现并找到它的?
最近出门受限,为了解闷,我顺道去书室拿了几本书,上楼的时候碰上一群人,也是蒙面人在前方开路,后面跟着几位白褂人士,再在之后便是几名多克。他们眉头紧蹙,眼睛半眯着,神色凝重,一路都在探讨。
我从他们的对话里依稀听出什么“失控、都拖走”,混杂着各种听不懂的短促语调。他们步履匆匆,路过我时,面色不虞的冲我喊了声:“那谁,快回房间,不准出门!”
我低着头,加快脚步朝着楼梯方向走去。四楼去到三楼的楼梯之间有一处不算小的视野盲区,我没下楼,背靠盲区呆着。
人群离开后,我从这拐角盲区里探出头,只见离楼梯稍远的一间房门前站着几名多克,他们合力推着不断被撞击的铁门,蓝色外衣上溅上点点血迹,这铁门看上去快要报废了。
刚刚遇到的那群人的目的地就是那扇铁门。蒙面人迅速将那几名多克拉到身后,举起手中装有麻醉针的木仓,视线紧紧盯着这扇快要倒塌的铁门。
坚固铁门被撞出一个大坑,随着一声巨响,大门被撞破,腥臭味在这封闭的空间弥散开来,一道高挑的身影从其中出来。我捂住鼻子,退后一小步,距离隔的有些远,我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它比人高大,却过于瘦弱,一身长毛湿哒哒的垂落,带着滴落的血珠。它抬头嚎叫一声,对着面前的那群人冲了过去。
“砰!”这不是麻醉木仓的声音。
它倒下,伴着鲜红的血。
蒙面人快速上前,确认这身影不再动弹之后,对着那几位白褂人士点头示意。白褂人士上前对着它检查一番后,同多克说着什么。
那几位多克推来仪器,一阵检查之后,冲蒙面人点头。
继而它被放上一张床上,蒙上一层白被。
不出意外,它和先前那群一样,要出住宅区了。
“纪林,最近先别出门,外面有些危险。”回到屋内,逢生放下书,同我说了声。
“我知道,治疗结束后他们有和我说过,所以我顺路拿了几本书。”我指了一下手中的书本,慢吞吞地回答。
“又是植物大全?”逢生随口一问。
“不是,就随便拿的。”我走到床边,放下手中的药和书。
“有不认识的字就来问我。”逢生说。
“好。”我点头应着。
踌躇片刻,我苦恼地转头问出那个揣了一路的问题:“逢生,你知道猪精是什么东西吗?”
“什么?”逢生错愕地看向我,他问:“猪精?”
“嗯。”我飞快点头。
逢生不敢置信地看了我好几眼,沉默着。好半晌,他才开口:“你从哪里听来的?”
“锐塞说的,我不小心听到了。”我老实答到。
逢生深吸口气,对我微微一笑:“没什么,一个不重要的东西,别理就行。”
楼层之间的隔音不算太好,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很大声,楼上楼下或是相邻房间都听不到。
我和逢生关在这小小隔间里,两人又都安静不语。所以,哪怕一点微小的翻书声对这房间而言都十分响亮,更不用说屋外不时来回滑动的车轮和匆忙的脚步声。
它们不断与地面接触,而后顺着地面爬到我的皮肤,划在我的心间,紧闭的齿缝里流出丝丝缕缕的涩意,致使我整个人处于一种全身紧绷的状态,坐立难安。
直到最后一道微弱的声音离去,我才重新放松呼吸。
“外面是怎么了?这声音和之前的好像。”关着的十来天里,楼上楼下不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这撞击声里不时夹杂着多克恼怒的咒骂。
“别看,纪林,也别管,这与我们无关。”逢生头也没抬,淡淡说。
“它们和W739 一样,是怪物吗?”我问,见逢生抬头,我惊觉不对,又连忙解释了一句:“听着声音和之前那两次差不多。”
“嗯,是怪物。他们在清理怪物。”
我不再多言,一手摸着又长大一些的叶片,埋头看书。
又过了几天,屋外没了怪声,我们重新获得了外出的自由。
我盯着排成一排的药片,面无表情地尽数吞下。关门期间,我被带去复查了两次,他们告诉我疗效起了点作用。
确实,我感觉到身体不一样了,更加轻盈,也更加空了。
认真治疗,或许出院指日可待了。
拿起书,又摸着维吉斯的叶片嘀嘀咕咕半天,往楼下空地走去。
“总算出来了。”711没精打采地站在逢生边上伸着懒腰。
“纪林!好久不见!你不知道,我被关在房间里想和人讲话都难。”见我一来,711眼睛都亮了几分,他笑嘻嘻地朝我挥挥手,十分热情的招呼我过去。
我指了一下在老地方诵读的68663,对711说:“你可以和他说。”
“哎呀,和他没什么好讲的,我们都听不懂对方的话,没意思没意思,”711捂着耳朵,啥也不听。
“哦,那你和逢生继续聊,我去找他一下。”我指了指嘴巴巴拉巴拉不停的68663,同他们二人打了声招呼。
“不是纪林,”711笑容一收,他瘪着嘴还想说些什么,逢生手急眼快地将他拦下,对我笑着说:“去吧。”
我坐在68663旁边,静静等他念完,掏出了那张他写的天书,他接过我的本子,在上面写下几个字符:
“pistil”。
写完,又指了指那张天书,我点头将它们收好。
做完这些,他将手中的书往我这边靠了靠,继续念着:“Let the waters bring forth abundantly the moving creature that hath life……”
读到一半,见我一脸迷茫,他又试探性地读了几句,见我还是一脸迷茫,68663果断闭嘴,他放下书,拿过我的本子和笔,边说边画。
他说得太快了,一口气说了长长一串,听得我头都大了。他下笔速度飞快,刷刷几下就画完了。
我看懂了。
好吧,其实没有看懂,但很有趣,这比呆在办公室治疗、在房间发呆睡觉有趣多了。
又过了几天安稳日子后,我见到了完完整整的W739,不是隔着铁门玻璃的见到,也不是靠我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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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补上的,而是真实站在我面前的,那个怪物。
不知从何时开始,711和68663不再吵架,他们竟然能和谐相处了。真稀奇。
只不过,每一次我都要跟在一人身边,听他们对我念天书。
今日711同我讲什么五行八卦,明日就换68663叽里咕噜在纸上写写画画。
逢生,就坐在一旁安静看书,或是在他本子上写东西。
和缓的音乐结束了711的科普,我们几人收好东西一同回屋。
今天的走廊人多得有些过分了。和缓的铃声被刺耳的警报取代,我们上楼的脚步一停,目光落在楼梯上方悬挂的显示屏上,那里标有警报的来源。
12楼的某间病房前围着几层人,走进一瞧,是1213号病房。
铁门被激烈撞击着,生生凿出了个洞,如花散开的洞口勾住几缕毛发。紧接着,门被撞开,浓烈的腥臭气息四散开来。大家连连后退,围着的人太多,我莫名其妙就移到了前面。
站在最前面的蒙面人手里举着坚硬钢板,另一手举着长短不一的木仓,眼睛和木仓都对准了——从屋内踏出的W739。
粗重的鼻息声从屋内传开,W739四肢着地慢慢出现,走动间没有带出丝毫声响。它比之前我见到的几次都要瘦,枯燥的毛发乱糟糟的垂落在身侧,全身脏兮兮的,有几处血肉外翻,带着未干涸的血渍。它嘴里呼着热气,慢吞吞地扫视一圈,下一秒,我落在了一层阴影里。
W739站立起来,它比门框还要高上几分,蒙面人手中的东西死死跟随着它的动作而移动。
W739口中滚着低吼,它粗暴地甩了甩头,大张着嘴,不顾滴落的涎液,冲着最前面的一行人直直扑了上去。
尖叫四起,围在后面的人纷纷远离,生怕波及自身。
其中一个蒙面人被兽人扑倒在地,他的喉咙被一双利爪锁死,脖颈渗出丝丝血迹,就在那血盆大口即将触到蒙面人脸的瞬间,大张的嘴被一把木仓抵住,“咔嚓”一声,那木仓竟是生生被它的利齿咬断。
见状,围在一旁的几名蒙面人连忙上前几步,W739拱起脊背,握住手中的人质朝着那群人狠狠一摔,口中发出怒吼,震得人心慌。它对着四散的人群又发出一声吼叫,人群退得更远了。
夹在中间的一名多克手里握着一把短木仓,在人群的遮掩下悄悄挤到W739身后,举起手中的木仓就要对着它射去,手刚抬起,就被W739一掌拍飞。那多克落在我不远处,喷出一口鲜血。
我被挤得后退几步。我随手抓住一块坚硬的东西稳住身形,手上传来刺痛,可现下也无暇顾及。
W739失控了,它连伤六人,正当它准备扑向端着仪器的一名多克时,它动作一顿,随后重重落在地面。
“真是,畜生。”那群人骂着,恶劣的冲它吐口水,说着各种粗鄙的词汇。
见W739不再动弹后,蒙面人掏出铁链粗暴地捆住它的四肢。W739拼命挣扎着,可此时的挣扎对于蒙面人来说不过是小打小闹。它努力挣扎着,嘶吼着,被捆成一团。这样一看,它瘦的甚至还没我大个。
我再次对上了它的眼睛,那双冰蓝色的眼睛被水浸透,像这门上的玻璃见光一样明亮。一滴滴晶莹落在毛发上,它不再惧怕、不再警惕、不再不安。它无力地呜咽几声,明亮的冰蓝色瞬间暗淡下去,与这枯败泥泞的身躯融为一体。
它睁着眼睛,断了呼吸。
圣西亚无法再印刻进它眼里,这地也将弃它而去。
“纪林。”逢生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W739这是……”我愣愣地看着蒙面人和多克清理现场,看见它被随意丢到急救床上推离这里。
“它死了。”逢生拉着我往房间走去,他面色平静,丝毫不受影响。
推开房门的时候,逢生偏头问我:“怕吗?”
我咽了口唾沫,顺平喉咙里的干涩感,低声摇头:“不怕的。”
我见过W739,或者说,我见过它们。
在很早以前。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近距离见证死亡。
安稳日子呆久了,以至于我都差点忘了,我是枕着死亡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