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百分之一

作品:《栖息地

    我是个不爱出门的人。


    之前只有我一个人住的时候,除了出去检查和吃饭,我几乎没出过门。我知道有一段时间疗养院会比较热闹,刺耳的铃声在这空旷又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那时候我还没现在这样高,房间里除了我,有时候也会有一名多克陪同。某次刚好是放风时间,多克对着我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她边说边走到门口,手搭上了门把。我沉默着看向她,她指了指门外,又指了指我,我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在和我说话。


    门外传来各种脚步声,伴有或大或小的交谈声,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我对着多克摇头,继续缩在这密闭的空间里。


    我能听懂一些锐塞和多克说的话还是在长年累月的经验之中猜出来的。他们好像也并不需要我怎么说话,检查的时候我就算疼了难受了也只是皱着眉小声叫唤两下,他们会一边说话一边对着我比划,时刻观察着我身体的各种反应,接着又凑在一起交谈,他们似乎从不关心我会不会说话这一点。


    我听不懂他们说的话,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和他们说话。没人教过我。


    好在逢生搬进来后他说话的音调和我的锐塞、多克的是一样的。


    全圣西亚我最熟悉的除了房间就是锐塞的办公室。


    自从逢生来了之后,我出门的频率变多了。


    自那天遇见陌生男子之后,一到放风时间,逢生就拉着我往楼下跑。


    逢生总是有很多耐心,虽然我认的字多,会听会说,但要看明白一大段文字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吃力。每每我憋红了脸,羞愧难当之时,逢生只是笑着鼓励我:“很不错,比之前有进步了。”


    今日,我与逢生又坐在一楼的一处角落看书休息。


    偶有两三位住民会跟着多克从住宅区正门离开。那并不是去向锐塞办公室的方向,去锐塞那不用走正门的,每栋楼隔几层就会有横廊贯通。


    出了房间,来到外面我才知道,原来每天都会有人从这里离开。


    他们称之为“出院”。


    经过我多日的观察,每天从住院部离开的人,会带着不大不小的包袱,要么两手空空,他们跟在多克身后离开疗养院。我从未在他们脸上见到过笑容。住民离开的方式各有千秋,身披白布躺在急救床上被匆匆推离的、要么面无表情,一脸麻木、或是面目狰狞,呈疯魔状态被人扛着离开的,还有像上次那位男子一样目光里带着哀伤,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状态。


    他们出院了会去哪?会去到逢生口中的那个好地方吗?


    “上次,398640?”在第4位住民跨出住宅区大门的时候,我犹豫再三,没忍住开口问逢生:“他说出院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开心?”


    “也许是在这里呆太久了,呆出感情了。”逢生沉默片刻,低声说。


    “逢生,你知道出现在疗养院的人都是来治病的吗?”忍了许久的话题,还是被我问出口。


    “治病?”逢生一脸诧异,“谁告诉你的?”


    “他们,我的锐塞。”


    逢生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对,治病。我知道。”


    “可是来治疗,治疗好了出去这不该是感到开心的事情吗?”我不理解。


    疗养院大门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我离出院遥遥无期。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我走不了,我感觉我身体好得不得了。能说话后我问过锐塞,他们告诉我我体内还有隐藏的问题,这个问题有点难解决,得留院观察。


    我想着最近几次冰凉的触感,问道:“所以是要让那只虫子去找出来吗?”


    “虫子?”锐塞疑惑问我。


    “就这几天在我体内的那个东西。”


    “对,”锐塞愣了愣,随即笑眯眯地说:“找出来了,你的病就好了。”


    某次在房中多克为我挂上点滴,我问她:“我能治好吗?”


    “能的。”多克答道。


    “那我治好了,是不是就能出院了?”


    “可以,好了你就可以出院了。”待针头刺进皮肤,多克将针头固定住后,才抬头回答我的话。


    我一下就活过来了。


    我要努力治病,要早早出院到外面看看。


    我问逢生外面是什么样子,逢生说过去太久他记不清了,逢生这嘴怪会骗人,明明是他自己说的外面很好的,怎么会记不得?


    逢生解释说他上了年纪,脑袋糊涂了,外面的世界离他太远,他都要忘记了。


    “十七年了。”逢生垂下头,喃喃自语。我记得他当时抬头的时候眼眶通红,他对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声音又轻又慢的,他说:“纪林,慢些长大吧。”


    我听不懂了。


    他看上去很难过。


    逢生病得确实不轻,很多次他的多克来房里为他换药的时候我有幸见到过他的伤口,腰腹、胸腔好多道狰狞的疤痕。他的手肘处早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点。


    比我还惨。


    逢生有很多秘密,每次他都揣着秘密回来。他一有秘密就掏出本子刷刷刷的往上面写,偶尔还会抬头盯着我看几眼。


    搞笑,我很注重个人隐私的。分寸这一块,我还是有点数的。这些还是逢生教我的,我都记得牢牢的。


    听到我问出院的事情,逢生罕见的卡壳了,他低头沉默许久,对我挤出一抹笑来,看向我的眼睛却一点都不高兴,带着浓烈的悲伤。


    “换个话题吧,纪林,换一个吧。”逢生近乎哀求地对我说。


    我咬了下口腔内侧的软肉,这还是我第一次见逢生露出这般样子,他好像被堵住了,仿佛再对他说点什么他就会一片一片碎掉。


    “抱歉逢生,我不该问的。”我低下头,手心攥着衣角,目光游离在置于一旁的书上。


    气氛凝滞片刻,逢生在一旁重重吐了口气,他恢复成了平时淡淡的状态,他出声打破了僵局:“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逢生,这些书是从哪来的?”我举起一本书,问了一个我想了很久的问题


    “三楼有间书室,里面放着很多书,专门供人休息时候看的,这几本和你手上的,就是从那拿的。”


    我了然点了点头。


    “明天带你去吧,今天时间不够了,我记得一会儿你还要去检查。”


    “对哦,今天是下午去。”


    “1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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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躺上去吧。”


    今日到办公室时锐塞已经调试好了仪器,见我进来,招呼我躺到那张躺椅上。


    我轻车熟路地在那椅子上躺下了,各种管子仪器同我皮肤紧紧接触。


    “滴!”


    “滴!”


    “滴!”


    “很稳定,可以给她戴上去了。”开口说话的是为我问诊的那名锐塞,他站在仪器旁,褐色眸子落在我的检查报告上,指挥着身边的人拿东西。


    车轮在地面滚动着,几名锐塞推着东南角的壶状物走到我身边,其中一人取下悬挂在上方的仪器,另一人将手中的导管接在这东西上。


    于是,我就懵懵地在锐塞的指导下带上了一个类似半圆弧头盔的仪器。


    它很重,压得我牙疼,耳朵疼,头也疼。


    我皱着眉,龇牙咧嘴地刚想开口,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待我再睁眼时,白光离我很近,我能感受到它散发出来的热气。


    “闭上眼睛,这探照灯有点刺眼。”那褐瞳锐塞开口。


    “有点痛。”我拉着离我最近的人的衣摆,小声说着。


    “这样呢?”锐塞上前调试一番后,出声问道。


    “好多了。”我放松下来,冲锐塞点头。


    “10715,接下来我说什么,你做什么,不要怕,不会有事的,只是一个新的检查。”褐瞳锐塞俯身检查了一下我的状态。


    我看着某位锐塞手上的长针,乖乖点头。


    “现在请闭眼。”


    我按着指示缓缓闭上眼睛,随之而来的,是被注射进皮肤的冰凉物体,我感受着它在我体内游走,我也跟着游走。


    然后,就掉进了一个漩涡里。


    “推进,再推进。”


    “不行,只能到这儿了。”


    “可以,比想象中要好。”


    我在窸窸窣窣的对话里醒来。


    “10715,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锐塞问。


    “头晕,感觉掉进了一个漆黑的漩涡,我出不来。”我回想着方才的感受,仔细回答着。


    “好,没什么问题,别担心,这是你新疗程刚开始的反应,一会儿就好了。记住,回去后有问题就按铃。”他们又给我一堆看上去很没食欲的药,轻声细语地叮嘱我。


    我眯瞪着眼,拖着步子回到房间,刚和逢生打完招呼,逢生就被叫走了。


    我将怀里的药整齐地摆在桌子一边,这些药占了我大半个桌子。


    “什么时候才能不吃药呢?”头还在发晕,我趴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缝隙里长出来的那株草,它好像长大了一点。


    “小草,今天我又去检查了,有新方案来,我好像好起来了。”我对着小草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说到最后,“对了,我有了名字,要不我也给你起一个名字吧。”


    真奇怪,今日检查如此耗费心神吗,我困得要睁不开眼睛了。


    “明天,明天我就给你找名字,小草,我先睡了。”我爬上床,头一歪,直直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我感觉床在转圈,整个房子都跟着转圈,失重感袭来,我掉进了一个黑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