绸带解下，简玥与辛德瑞尔四目相对。


    那双碧色眸子重新出现在眼前时，简玥有些恍惚。


    像是隔世再见，但对于她来说，也只是过了短短数天。


    辛德瑞尔却等待了她整整五年——他变了，变得成熟稳重，变得挺拔。


    简玥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却变了：“……阿姆拉呢？”


    “失去记忆了，在基德那里，不过她是安全的。”


    她依旧不适应这样的亲密，想要逃脱，却又被辛德瑞尔困回怀里：“这不是你想要的回答吗？”


    “不是。”简玥闭上眼睛，“我只是觉得，你变了。”


    “变了？”辛德瑞尔的呼吸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你还记着我杀了那个女人的事情？”


    “她死在了我的面前，辛德瑞尔。”


    “如果我告诉你，她没死，包括玛丽也没死呢？”


    简玥倏地擒住他的双臂：“你说的是真的吗？”


    “是的。她们都没死，只是受了伤，那些都是做给基德看的。她们无法在这里生活了，我就安排她们去南方的葡萄园，那里平静祥和——像你口中说的故乡。”


    他收紧臂膀：“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去那里生活。”可惜遗憾占据了上位，“只是，要等一切尘埃落定。”


    他终于舍得松开了那日思夜想的人，定定地看着她的紫色眸子，“这就是你的模样吗。”


    死亡和血腥仅仅一步之距，他却全然无视，眼中只有简玥。


    那视线太过赤忱，连投下的月光都变得不再瞩目。简玥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庆幸昏暗遮挡了她双鬓飞上的两片绯红：“……不好看，别看了。”


    辛德瑞尔却摇头：“不，你是最美的。”


    她静悄悄地来，敲开他的心房，在他心里早就占据了一个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位置。


    “我爱你，玥。”


    “辛德瑞尔，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我知道，只是我爱你，只因为你是你。”


    即使不是倾世美貌又如何呢，即使没有任何金钱地位又如何呢？


    只要她是简玥，一切他都甘愿放弃。


    那真挚的言语足够让人动容，但简玥现在却只能回避。


    若是不除掉基德，他们就不可能真正地在一起。


    “……”她狠心别过头，“现在皇宫的情况如何？基德为什么想杀你，又要簇拥你称王？”


    “宫里的情况不好，因为他需要一个可持续汲取力量的源泉。”辛德瑞尔回答，“你应该记得狩猎会失踪的事情——那就是基德的手笔，那些少女全都被献祭给他，成为了他的力量源泉。”


    “奴隶场和处子的献祭能量远远不足够基德恢复翅膀，他的目的，是这整个世界。因为是阿姆拉耗费神力创造的，所以不光我，这个世界的全部都充斥着神力。”


    简玥拧紧眉，忍着恶心看向了脚边的头颅：“所以为什么，基德为什么要处死你？还要捧你上位？”


    “因为你身上含有阿姆拉的神力，而我是基德力量的容器。”


    “基德的力量是进不来的，所以他将汲取的所有力量都藏在了阿姆拉所创造的我的身上，这样就不会被这个世界剔除出去。”


    “而他的目的，是为了恢复翅膀，重新称神。”


    基德的最终目的根本不是造神。


    而是为了回到天堂，向那毁掉他翅膀的神复仇。


    被阿姆拉创造的辛德瑞尔，只是存储他能力的容器，只是为了管理他力量来源的世界的傀儡。


    而如今，辛德瑞尔暴露了自己却没再被咒术压制，或许是因为五年前那场离开解放了部分神力，基德无法再控制他。


    如果基德控制的是遇到她之前的辛德瑞尔，恐怕弗尔兰会像现在这样继续腐败。


    现在弗尔兰的国王，或许就是基德一手扶持的存在。


    那么现在最危险的——


    简玥瞬间想到了那个人：“亨利呢！”


    “皇宫。”


    她立刻撇开辛德瑞尔的手：“走，他有危险！”


    那只手很快反应过来，抓住了她的肩膀：“他对你来说，比我重要？”


    “不。”简玥捧住他的脸，“他没有你重要。”她的眸子看向西奥多的头颅，“起码先离开这里。”


    “那他如何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不解，狭长的眸子垂下，“我们只需要趁这个时间——”


    “逃跑？没用的。”简玥摇头，“你以为我是怎么回来的，你与路西法做了交易，我也是。你应该知道的，献身给恶魔的人，无论如何都会被烙下印记。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基德交给路西法。”


    亨利不能死。


    亨利一旦死了，整个弗尔兰都会陷入慌乱，正中基德下怀。


    现在辛德瑞尔也已暴露，他更加不会留亨利——至少，她是这样认为的。


    如果想和辛德瑞尔一直在一起，她就必须拯救弗尔兰。


    阿姆拉真是打了个好算盘。


    召唤利己主义的她来到这个世界，又让她和辛德瑞尔产生联系，让她无法割舍，再借着这股感情来拯救弗尔兰。


    近在咫尺的碧色瞳孔里翻涌着简玥看不懂的情绪，是惊恐，是困惑，是心虚。


    “——你和路西法做了什么交易。”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眸光落在她胸前的十字架上，“这是他给你的？”


    他伸手要夺，却被一道力直接震开——是路西法的能量波动，他非常熟悉。


    “用基德的神力换我回来的机会。”简玥挣开他的手，将十字架项链塞进衣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亨利——”


    “所以我们现在去救他。”辛德瑞尔勾唇，那笑容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基德需要活的皇室血脉来完成最后的献祭，在那之前，我们还有时间。”


    “皇室血脉？献祭？”


    “对，因为命运注定了亨利会进入天堂，成为伴我身边的天使，他身上也有未觉醒的神力，但是现在，我们该走了。”


    简玥被他不由分说地拽着往外走，穿过满地狼藉的画室时，她还是没忍住瞥了一眼西奥多的尸体。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银灰色制服被血染成深色。


    “别看。”辛德瑞尔用披风裹住她的头，甚至连眼睛也给她盖上，“这种人不值得你记住。”


    禁卫军已经控制了宅邸，骑士们见到辛德瑞尔纷纷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划一。


    简玥扒拉下披风，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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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住多看了那些骑士两眼，看够了，又看向辛德瑞尔。


    五年，他已从少年变成男人。


    眼前的人早已不是那个在密语店里忙碌的少年，而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摄政王，是能让整个弗尔兰为之颤抖的存在。


    “备车。”辛德瑞尔将她塞进一辆黑色马车，自己则翻身上马，“去皇宫。”


    马车在雨夜的街道上疾驰，车轮碾过积水溅起水花。


    辛德瑞尔不肯松手，一直抱着她。


    “你早就知道西奥多的计划？”她忽然开口。


    “密探不是摆设。”辛德瑞尔的声音隔着车壁传来，带着金属般的冷硬，“从他第一天接近你开始，我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


    “因为我需要利用他来让基德加速动作。”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辛德瑞尔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五年了，简玥。我无法再忍受失去你的日子，只能用这种蠢办法让基德动手。”


    简玥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她想起阁楼木箱里那些刻满“YUE”的划痕，想起他手臂上未愈合的伤疤，想起他说“我宁愿死去也不想忘记你”时颤抖的声线。


    这些，都是他对她感情的证明。


    “对不起。”她低声说。


    马车停了。


    辛德瑞尔掀开车帘，外面是皇宫西侧的密道入口。禁卫军早已清理了守卫，火把将潮湿的石壁照得忽明忽暗。他弯腰将简玥抱下车，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王下。”一个密探从暗处走出，“如您所料，皇室的人全部被抓走了。”


    辛德瑞尔点头：“待命。”


    密探退下，辛德瑞尔握住了简玥的手。


    “抓紧我。”他将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


    密道狭窄而陡峭，只能容一人通过。辛德瑞尔走在前面，用剑劈开蛛网和杂草，削面扫过草地，发出沙沙的声响。


    简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的身形感到了一阵安心感。


    只是——她现在完全没有办法把注意力放在别处。


    密道的尽头是一个石门，是简玥从没有来过的地方。


    “好了，”辛德瑞尔松开了她，退后两步，“现在，我们该分道扬镳了。”


    “你要去哪？”


    “去救阿姆拉。”辛德瑞尔的眼睛不离她的，“要想结束，必须让她结果——这是路西法告诉我的。”


    “可是基德……”


    “基德不会对我出手，无论怎样，我身上都藏着他的力量，他不会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一空。”


    一旦亨利死了，基德就会得到力量。


    吸取了一个天使所有的神力，他们是绝对没办法反抗的。


    而神们只会高高在上，等待基德回去亲吻他的手背。


    一个世界的人而已，他们不在乎。


    简玥用力回握辛德瑞尔的手：“……我知道了。”


    既然神不愿听，她也就不再祈求了。


    这次，让她当一回自己的神。


    然而，她却没注意到身后，那个身影久久站着，迟迟未走。


    再见，玥。


    不，这次应该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