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气坏了。


    他煞费苦心想到的好点子，明明完美无瑕，他笃定可以倒打一耙的——结果不光没有坑到奥佩莎，领主也对她大加称赞，甚至自己还成了推波助澜的推手！


    这让约翰心中充满了挫败和不甘。他整日坐在昏暗的店里，看着对面日日都堵围，期待上新的人群，约翰心里越来越窝火，嫉妒的火焰在心中熊熊燃烧。


    艾玛坐在凳子上织着围巾，看着约翰拿着烟斗在店里来回踱步，不禁皱起了眉：“约翰！我说过多少次了，能不能和你亲爱的烟一起出去？”


    “好了！”约翰怒叫，“你做你的就好，管我做什么！”


    艾玛不服气地丢了手里的毛线球：“天呐，真是可悲的男人，自己不如愿竟朝我发火？”


    “这简直荒唐！”约翰气得直哆嗦，烟一口口往外吐，“他们绝对是用什么邪术了！绝对！否则就他们的水准，怎么可能能讨好领主！”


    “你声音能否小一点？若是被人听见了，我得跟着你一起完蛋！”艾玛嚷道。


    “不行，绝对不行！”约翰坐在店铺的角落里，眼神阴鸷地望着奥佩莎店铺方向，嫉妒如毒蛇般在他心中肆意啃噬，“我不可能放过奥佩莎！”


    他用力地吸了一口烟，阴沉沉地说：“过去我能弄垮保罗，现在也可以弄垮奥佩莎。”


    他放下烟斗，披上衣服。艾玛见状，手里的针线活都停了下来：“你要去哪？”


    “你别管。”约翰睨了她一眼。


    “我为什么不能管，我是你的妻子！”艾玛失声道，“你不会又要去找他们吧？”


    约翰根本不管艾玛的声音，径直走出了小店。


    为了赢，他可以不择手段，甚至于，跟师父反目成仇。


    这次，他要更加谨慎、狠辣。经过一番思索，他决定再度联系臭名昭著的佩斯交易行。


    他精心写了一封秘密信件，用隐秘的语言表明自己的意图和愿意付出的代价，趁着夜色将信交给了黑市的流浪儿，让其务必送到交易行的接头地点。


    交易行向来谨慎，不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只能通过这样的渠道来联系。


    他想故技重施，联系交易行的杀手，窃取奥佩莎的设计图，然后复刻。


    三年前就是如此——他能做出一次，就能做出第二次。


    在等待回复的日子里，约翰坐立不安，期待着这次能彻底击垮奥佩莎，让自己重新夺回这条街上的商业主导权。


    焦虑的心态把等待的时间拉扯的很漫长。好在交易行的动作也很迅速，第二日他便收到了来自交易行的回复，表示可以合作，但约翰必须支付一笔可观的金钱，同时提供一些小镇上其他商家的情报。


    约翰爽快答应，交易行则根据他的要求，挑选了一名擅长潜入和反追踪的杀手。


    他们的偷窃目标是奥佩莎店铺里的核心设计图——也就是密语和她最新的设计图。约翰只知道那设计图被放在工作间内，其他就只能靠杀手来搜查。


    但在约翰看来，只要有专业的杀手，这些都不是问题。


    夜幕降临，那名受约翰雇佣的杀手，如同鬼魅般悄然靠近。他身形矫健，巧妙利用阴影和建筑的死角，一步步接近密语。


    来到门前，杀手从怀中掏出开锁工具，仔细地破解锁具。


    “咔哒”一声，门锁被打开了。杀手迅速进入偷走设计图，小心翼翼地将其藏好，然后按照原路返回，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辛德瑞尔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


    他半睁着眼睛，养的老鼠群在房间里上蹿下跳，发出不安的吱吱声。


    他慢慢起身，金发从肩头滑落。


    “……佩斯……交易行……”他喃喃着。


    该来的还是来了。


    另一边，酒气冲天的约翰拿到设计图后，立刻开始了疯狂的复刻行动。


    宴会迫在眉睫，他花了大价钱请了城里所有的裁缝连夜赶工。


    裁缝们通宵达旦地工作，终于在短短一天内，就制作出了一批与奥佩莎设计图一模一样的成衣。


    这些复刻成衣被摆上了约翰店铺的货架，吸引了众多顾客的目光。由于设计风格与低语的风格极其之像，很多顾客误以为这是密语联合其他店铺一同贩售的新品。


    “上帝，这衣服真漂亮，和密语家的风格好像啊。”


    “而且价格也便宜了很多，还有这么多件！”


    “就是啊，听说王子看中了密语家的新款，密语的老板这几天一直在闭店精修新款，这一定是合作店铺。”


    应声而来的客人越来越多，约翰则在一旁得意地笑着，还不忘清清嗓子讲话：“这是密语授权我们制作的，甚至咱们家还独出心裁出了不一样的新款，数量有限，大家抓紧机会购买！”


    在他的舆论引导下，客人们纷纷走入店铺掏钱购买。


    反观另一边，奥佩莎沉默地从玻璃窗边走开。


    工作间上少了几张设计图，自己的心血被成批生产，挂在了对面的橱窗上。


    但她并没有难过，反而感到兴奋。


    早上刚来的时候她就发现了端倪。或许是跟辛德瑞尔长期相处的缘故，她的观察力和警惕心直线上升。因为料到会有红眼病，她每次离开店面时都会在门口的地毯上撒点碳灰。


    好在，行为没有多余，地面上留下了许多深深浅浅的脚印。


    夜晚会使人放松警惕，更别提没有路灯的弗尔兰，在这种周围都是黑暗的情况下，几乎没人能察觉脚下的异常。


    她以为约翰会亲自动动手，却没想到他竟与佩斯交易行合作。


    当然，这又方便了她，不用再大费周折地去调查佩斯交易行的所在。


    不过她的追踪时间有限，那个潜入的杀手随时会察觉到鞋子上残留的碳灰，进而消除。


    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办法。


    奥佩莎看着店里的那些脚印，又看看一边沉默的辛德瑞尔：“你应该能通过老鼠找到这个人吧？”


    通过老鼠，她能轻而易举地找到这个人的踪迹。


    她并不想现在处理约翰，她更好奇的，是这其中一直隐身的佩斯交易行。


    这次正好给她逮住了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查探佩斯交易行的底细。


    一个交易行，却能只手通天，弄出一整个黑暗地带，甚至连教会都有所合作。


    这世道的沦丧，黑市的惨象，大抵与交易行有关。


    “——不。”


    拒绝的声音淡淡响起，“不可能。”


    奥佩莎没想到会遭到拒绝，愣了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辛德瑞尔熨烫着旗袍，头也没抬。


    “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没有理由。”辛德瑞尔的声音加重，“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


    “我根本不怕那什么交易行！”奥佩莎难以理解，“且不说黑市的惨象，明明他们可以等到还债日再来找我，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偷窃我的设计图！这不就是希望我继续负债，继续在我身上吸血索取吗？”


    手里的动作霎时间停止，辛德瑞尔慢慢抬眼：“你不去宴会，我就替你查探。”


    “……什么？”


    辛德瑞尔重又埋头，不再复述。


    奥佩莎又怎么可能放弃宴会的机会。


    对她而言，宴会比任何事情都重要，这是她唯一能推动主线，面见王子的机会。


    她无法告诉辛德瑞尔，这是为了他日后的人生考虑。


    只要回到主线，辛德瑞尔就能得到幸福，而她也能放心回到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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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她作为“母亲”，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她不理解辛德瑞尔，辛德瑞尔也不理解她。


    他在书库确实调查到了一些东西，但他依旧不知有关奥佩莎故乡的事情。


    她那么着急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参加这个宴会？是觉得他不足够利用了，还是已经榨干利益价值，需要攀附更加高层的阶级，来寻找回家的方式吗？


    他不会情愿的。


    他不想，也不希望她寻求他人，所以即便是有了线索，他也绝不会告诉奥佩莎。


    他早就吩咐老鼠去跟踪，同为杀手，他太清楚那些人所用的手段——毕竟那些幼稚到可笑的手段和伎俩，全都是他所创造又舍弃的。


    没人能在他的手下隐匿踪迹，最高级的杀手也不能。


    清除一个人很简单，消除痕迹也是。


    设计图已然被约翰拿在手里，当然，他也可以很快速的解决掉约翰。


    但强烈的私心在无限膨胀，他竟然想到让奥佩莎受挫，吃亏，然后被贵族扫地出门，最后只能回到他的身边。


    他任由约翰拿走设计图，看他一晚上加工出衣服，接着贩售出去。


    他不想让艾拉的话成真，不想承认自己是灾厄。


    如果奥佩莎真的出席了宴会，并成功获取皇室的关注，佩斯交易行就一定会盯上她。


    佩斯交易行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吸血的机会，更何况，奥佩莎还和他有关系。


    交易行现在没有出手，纯属是因为奥佩莎最近的影响力太高太大。可万一在宴会上出了问题，他们就会有无数理由出手。


    这是个陷阱——他们向来喜欢在这种场合下表现自己的权势。


    佩斯交易行是他都无法抗衡的存在，他不希望她陷入水火，而自己无能为力。


    他自私，阴暗，无恶不作，罪业无数，却想扼住那自己都觉得过分明亮的光，锁在身边，藏在怀里。


    或许这样，才能稍稍安抚一下那躁动的心脏。


    奥佩莎自然不会听他的话，拿起剪刀就要离开。


    辛德瑞尔眯眼，瞬间移动到她的身边，堵住门扉：“去哪。”


    “与你无关。”奥佩莎昂首，赌气道，“再拦着，我就切掉你的手指。”


    剪刀伸了出来，尖端对着他。


    他不喜欢被威胁。


    然而，他却伸出双手，盯着奥佩莎的眼睛：“你要左手，还是右手。”


    他看到奥佩莎后退了两步，遂又逼近，再度发问：“左手，还是右手？”


    “你疯了吗？”


    “我很清醒。”他兀自抓住奥佩莎的手腕，“我替你选择了，左手，伤到右手，会影响你利用我。”


    奥佩莎用力地往后抽手，眼里全是不可置信：“辛德瑞尔！”


    “我在。”他对准左手小指，“我什么时候都在。”


    他永远都会在。


    如果是死亡，他也会匍匐在她的坟墓之上，奉献赤红的鲜血来灌溉土壤，举着他唯一的天使进入天堂。


    对准角度，他用力地往下——


    随着一声闷响，剪刀被用力抽出，扔到了一边。


    啪。


    奥佩莎一巴掌甩上了辛德瑞尔的脸颊。


    她似乎用尽所有力气，紫色的眼睛猩红，身体大幅度颤抖。她指着他，声音都变了调：“……我不需要你自作多情的保护。你恐惧佩斯交易行，不代表我会害怕。我一定会出席的。”


    说罢，她走了。


    如果不断绝掉和佩斯交易行的关系，辛德瑞尔就会被那所谓的头衔纠缠一辈子。


    她宁愿赌一赌，看看能不能还完所有的债务，如果有需要，她可以把自己所有的想法和设计都给他们。


    她想解放辛德瑞尔，仅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