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颂你
作品:《风月颂你》 母亲葬在后山,同这座山里的绝大多数人一样,他们出生在这里,生长在这里,也死在这里。
除了她,父亲的墓地也在,他们去世的时间只差了一天。
也算生死相依。
拜祭完父母,下山的路上,她红红的眼睛里像是长了一弯泉,汩汩往外冒着水。
大舅妈为了宽她的心,拿自己举例子,“我阿妈没的时候,我还在九陶村的地里干活呢,那时候也没个手机,是我阿叔托人给捎来的信。我一听见这个噩耗,拔腿就往邻村里赶,跑的鞋子都丢了一只,总算是送她最后一程。我嫁给你大舅舅时才十九岁,小小年纪就离开了自己的阿妈。我是一边伺候婆婆,一边操持家务,一边还要管着自己那个早夭的孩子……你说那时懂个什么呐?连自己还是个孩子呢!这女人啊,只要结了婚,一辈子有受不完的罪呢。”
“你这个人,别给阿因洗脑了。”大舅舅实在听不下去,呲了她一句。“她这么年轻,哪有不嫁人的道理,让乡邻们怎么看?再说了,我有哪一点亏待你。”
“就是啊,大伯母。”龙秦岭双手架着个竹篮,里面装的是用来供奉的碗碟。他平时疏于运动,瘦瘦的脊背隆起来活像个煮熟的红虾,爬个山累的气喘吁吁,“我们阿因不止要嫁,还要高嫁呢。”
“哼哼,你这么巴结那姓沈的,嫌贫爱富。”大舅妈不屑的冷笑一声,“你大伯就算个好的,你爸那些风流事我可瞧不上眼!有什么样老子就有什么儿子,我看你对老婆孩子也好不到哪去。”
秦岭大喊冤枉,“天地良心啊,我这可是在为阿因打算。再说了,我爸那套花心功夫传女不传男,我是丁点都没学到手,不然怎么会连一个女朋友都没交到手?烦死了!”
一家人说说笑笑从山上下来,到门口,发现站了个浑身上下珠光宝气的人,她穿亮银色宫廷袖上衣,脖子里挂了一串明晃晃的镶钻祖母绿项链,铁灰的窄筒裙下,尖尖的秋香色高跟鞋踩在泥地上,看起来跟周边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淳朴的乡民们围在一起,指点着,就像看外星生物。
是沈连星。
叶元因叫了声“姑姑”,心想高高在上的她怎么会来这里?
大舅妈给客人端了杯水,大舅舅客套一句“你们聊”,说完就准备带着妻子和侄子出去了。
“不忙着走。”沈连星制止了他们,偏了偏头,带着点嫌弃的表情说:“我跟她大概是八字不合,谈不了几句就要吵。也没什么不能听的,你们最好留下。”
叶元因在心里苦笑,心想人家来是为什么?总不会是来扶贫。
“听说你又回安城了?”
“是。”
“那么,你也跟沈积安联系上了?”
“是见过。”她低着头,心中暗潮涌动。
沈连星轻蔑的笑了笑,“旁人家的二代三代们,爸爸一死,没人管了,就喜欢在外面无法无天。我们家大少爷可不一样,他不喜欢玩女人,也没那些吃喝烂赌的坏毛病。他呀,就爱挑自家人下狠手,也是够创新的。”
叶元因蹙了蹙眉,止住了她话里的冷嘲热讽:“姑姑,你找到这里来,总不会是来专门抱怨他的吧?”
沈连星气的翻了个白眼,转头对着大舅妈说:“你们家养的姑娘也厉害,把我们大少爷迷的晕头转向的。听说昨天夜里开了八九个小时的车亲自把人给送回来,搁过去放大家族里,得是个情种了。你说这破烂地方,穷山恶水,怎么就养出小叶这么个标致人来,你们家也算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大舅舅铁青着脸不作声,村里的大事小情都是他说了算,当父母官当了几十年,在这片土地上,还是第一回被人压着数落。因为还没搞清楚阿因心里到底怎么想,所以他不能发火让外甥女下不来台。
沈连星看了看龙家的人,保养得当的脸上勉强带了点笑意,“我这可是在夸小叶。要是你俩真成了,也替我跟四叔多给你老公递几句好话呢,你看行不行?”
叶元因想起肖瀛洲大宅中跟小何的那次简短会面,或许沈玉衡也是打的这样的如意算盘。
她是棋子,是工具,唯独不是人。“我没那么大话语权。我也影响不了他。”
沈连星没想到她态度这么强硬,心想自己都来这儿了,这得是天大的面子了吧?怎么还拿乔呢。
只听她又跟了一句,“您不是知道他在这里吗?有什么恩怨直接跟他报仇算账不就是了。”
沈连星本来就一肚子气,被她这种坚决划清界限的态度又给气了一下子,她要是有办法对付沈积安,还用像现在这样屈尊纡贵吗。
秦岭听出了话里的门道,合着这是求人来的。这男孩架子灵活得很,连忙喊了声“姑姑”,说:“我是阿因的表弟,论辈分,我也得跟着表姐叫您声姑姑。姑姑,您看这事儿吧,它还有得商量。现在都快晌午了,您又大老远来了,总得在我们家吃顿饭再走吧,可以边吃边聊,一切好说。”
沈连星嫌恶的瞅他一眼,借着这个台阶也就下来了。她愿意吃他们家这口饭吗?难道乡下的饭会比城里的更讲卫生更色香味俱全吗?只是这个丫头,也不知道怎么这么大胆,从刚嫁进沈家那一刻开始就跟她对着干,让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因此当大舅妈把饭菜端上来,叶元因在她身边坐下的时候,沈连星便开始挑刺了。
“长辈大老远来了,你连句客套的话都不会说吗?”
这一点确实是叶元因没考虑到,大舅妈打了个圆场说:“家里就这么一个女孩,虽然比不上条件很好的人家,但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阿因,这汤不错,先给客人盛上。”
她听话的站起来,拿着勺子给沈连星盛了碗汤,摆在她面前。
沈连星越看她越觉得生气。
“家里那么多人,就你娇生惯养吗?上有长辈,下有小辈,还有那么多迎来送往,应酬打点,你能做到面面俱到吗?”
叶元因想,人家说的对,自己确实比不上从小就见多识广的大小姐,礼数不周,做的不到位,她认。“对不起姑姑,我确实没这个意识。”
“没钱倒也可以忍,但不懂规矩却是死结。幸好你婆婆去世的早,要是换我娶这么个儿媳妇,出一点差错,我都要羞死了。”
龙岩和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大舅妈连忙站起来,把自己连动都没动的筷子塞到叶元因手里,淳朴的说:“阿因,看看你姑姑喜欢吃什么,给她夹一点。”
为了她和秦岭回来,也为了母亲的祭日,昨天大舅妈忙了整整一天,从早上就开始杀鸡宰鹅,一桌家常菜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心血。
沈连星连接都没接她递过来的心意,一把挥开了她的手,“我不吃散养的家禽,消过毒吗?”
叶元因憋红了脸,看了看大舅妈尴尬又局促的样子,手都开始抖了。
沈连星还要挑剔她,“你这样的,怎么比得上邹家的小姐?怎么配当我们家的人?还娇生惯养呢,你妈妈到底是怎么教的你?”
不知道从哪里甩出来一双筷子,敲在盘子上荡了一下,戳中了一个碗,连带着碗和盘子都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大舅舅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黑着一张脸,拂袖而去。大舅妈也被吓一跳,为了挡那双崩起来的筷子,连忙拿身体护住了叶元因的头。
沈连星恼羞成怒,气的直打哆嗦,“果然……果然是什么样的耗子打什么样的洞……都一样,都一样……没教养!!”
突然,马秘书匆匆走进院子,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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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连星给请走了。
叶元因便知道他应该也来了。
“你们先别走!”大舅妈把沈连星两个人给拦住了,掐着腰说:“我还有一句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觉得你们了不起,难道这世上就没有更了不起的人了吗?如果别人这么对你的孩子,你什么感受?是,你们有钱,我们确实高攀不上。我这句话撂在这里了,就算让阿因嫁给猫嫁给狗,我们也绝不会把她嫁到你们家里去!”
来晚了的沈积安都听进了耳朵里去。
有时候,爱情的时机很重要。有些人总能先到,有些人来的恰到好处,而他却总是迟到,或许真的就是没缘分,连天意都弄人。
*
山风猎猎,在六月傍晚的山头。
他们曾经一起走过很多遍这样的山路,也一块欣赏过同样的夕阳。
残阳如血,那时的心境跟现在肯定是不一样的。
逝去的岁月像一张大网,将他们紧紧绑缚其中。也不知道怎么,就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尤其是眼前的人,很多很多的喜欢和很多很多的不该杂糅在一起,她总想分开,真的要分开了,却又觉得十分十分不舍。
什么样的爱情,让人这么进退两难。
“分手吧。”沈积安看着她,冷峻的脸色泛着苍白的病态,“虽然我们从没有复合过,但我觉得你的坚持是对的。”
叶元因的心脏像画了个抛物线,短暂的失重过后心脏开始毫无下限的坠落。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痛。
“离婚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他把手里的一封信递到她手里,说:“这是三年前,你妈妈寄给我的信,我没有资格收下它。”
叶元因不想哭的,但眼睛里还是蒙上了一层雾。最后的结果没来之前,可以假装一切都可以怪罪明天。可结果来了之后,却又觉得自己根本活不过今天。
她颤着手从他手中接过信。
沈积安远眺着山下渐次亮起来的灯火,说:“我走过很多地方,九陶村是我这辈子最难忘的一个。这里有龙婶,有你,有龙书记,还有郑有山……没有从家庭里得到过的温暖,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给过我。你的世界,明亮耀眼,不要妄自菲薄。”
眼泪迫不及待从她眼睛中落下来。
沈积安笑着抚了抚她的脸颊,他说:“下山我就走了,让秦岭把你送回安城。KZ的工作不用辞掉,那会是你证明自己的舞台。我保证,不会做出任何让你困扰的事情。”
“我……可以再抱抱你吗?”
他伸开双臂,叶元因靠过来。
城市里看不见的深邃星河,如水般洒在他们身上,光华流转。
沈积安抱紧她,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只有今天这一次,我庆幸龙婶没了,不然听见你被别人这么说,她该多伤心啊。只要不是我,不管你选谁,都好。因因,祝你幸福。”
他走了。从她的世界彻底离开了。
叶元因浑浑噩噩从山上走下来,秦岭一直在等她。
一封信伴随着她手里的动作往下垂,她看着秦岭,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秦岭傻了,说:“阿因,阿因,你到底怎么了。”
“我要死了。”她身子矮下去,坐在地上,信从她手中落下来。
——沈先生,见信如晤。很冒昧给你写信,希望不会造成你的困扰。这个平安符虽然简陋,但却代表着我的一片心意。自从去了安城之后,我感觉阿因变了很多。她变得漂亮,坚强,更加讨人喜欢了。很抱歉我们是以这样的缘分开始的,但是也感恩上天给予这样的缘分。谢谢你能够资助她,让她成为她自己。
期待我们成为一家人的那一天,期待你喊我妈妈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