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都城权力交替，宋檩点名保护的是京兆府尹。


    华承璟登基，治军之才本就稀缺的大昭一时间找不出几个能够接管东海军的将才。


    经秦小王爷推荐，接管东海军的人选定为汪不翡。


    但他没有领兵打仗的经验，瞿昙派了常齐与他同行。


    东海军眼下最大的问题是治军不严，无力应付随时可能侵犯的倭寇，常齐曾统领十万大军，有他在，乱不了。


    汪家唯一的儿郎离家，宋檩便做主把林武派过去保护。


    中都城虽没有腥风血雨，却仍有些不死心的人负隅顽抗，京兆府尹作为最先支持新政的人，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钉。


    汪明飞昨儿又熬了个通宵，年纪大的人实在受不住，一散朝就火急火燎出宫，生怕再被抓住。


    他并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趟衙门，与几位同僚商议了一下政事，才循着以前的路，往府上走去。


    刚过一条巷子，就被人拦了去路。他身边只有个赶马车的家丁，一剑被人了结在巷子口。


    滚烫的血液洒在马车帘子上，汪明飞大惊，困意全没了。“何人这么大胆，天子脚下，竟敢公然行刺朝廷命官！”


    “府尹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汪明飞知道，定是这些日子自己的言行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想给他个警告，让自己知难而退。


    他猜不到对方的身份，这次得罪的人有点多。


    可输什么都不能输了气势，他硬着头皮，态度强硬道：“既是请本官，何不堂堂正正递上拜帖？”


    他指了指倒在地上已经断气的家丁，气得手指都在发抖，“这就是阁下的待客之道？”


    拿刀的人笑出了声，语气不善道：“府尹大人，我家主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可不要敬酒不……”


    后边的话还说出口，声音戛然而止，随后整个人倒在地上。


    突然的变故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汪明飞轻轻拨开帘子往外看，发现人已经死了，脖子上的鲜血汩汩流出。


    他循着那人的眼神看过去，果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浑身漆黑的衣裳，刀锋逼人。


    林武见他完好无损，擦了擦刀尖的血，收入鞘中，拱手看向马车内的人，“在下奉王妃之命护送汪府尹回府，大人受惊了！”


    汪明飞没见过他，但会护他性命的王府中人不多，“你口中的王妃……可是秦王妃？”


    林武淡笑，“正是。”


    汪明飞了然，从马车中走出，笑着拱手道：“多谢。”


    林武点头回礼，“汪府尹不必担心家人安危，王妃已经命属下派人暗中保护，并嘱咐属下，决不干扰府中人的正常生活，非必要时刻不会现身。”


    必要时刻是什么，汪明飞明白。


    他感激地行了一礼，“多谢秦王妃，下官定携府中老小上门答谢！”


    林武保护汪府中人并非空口无凭，他是花了心思的。不只是对汪明飞十二个时辰贴身保护，就连汪府中的其他几位，也安排了全程保护。


    汪府周边的护卫更是增加了几倍，林武亲自带人看守。


    有一回汪不弃出门，被人跟踪，他恰好撞见给救了，此后两人见面次数便多了起来。


    汪不弃以自身安危为由，每回出门都叫林武跟着。一来二去，便暗生情愫。


    汪不弃从来不是个忸怩的人，明白自己的心意后，首先找到林武，直球开问。


    一向淡定的林武有些不知所措，他连连后退，低头拱手道：“汪姑娘，在下不过一介侍卫，你是官家姑娘，莫要坏了自己的名声。”


    “我才不在乎那些虚名！”汪不弃一把拍掉他的手，步步逼近，“你只需回答我，喜不喜欢我？”


    林武眼神闪烁，“属下奉命行事，还请汪姑娘莫要为难。”


    被人这般对待，饶是汪不弃再如何心大也会觉得难堪，脸涨得通红，“你当真不喜欢我？”


    林武垂着脑袋不说话，那副冷淡的样子，好像一点儿也没心动。


    “好，往后我不会再找你。”说完，汪不弃朝马车走去。


    这一趟她欢欢喜喜出门，回去的时候却满是失落。


    “四姑娘，是汪府的马车，车边的人……是汪姑娘。”灵秀和宋漓出来巡铺子，恰好看到汪不弃。


    宋漓和汪不弃相交不深，也就宋沅成亲那会儿说过几句话，其余大多只是点头示意。


    既然在自家铺子门口遇见，岂有不见的道理？


    “汪姑娘来了，怎么不去铺子里看看？新上了一批不错的料子，正好挑上几匹做衣裳。”


    见宋漓过来，汪不弃才收起失落，与她见礼。


    “四姑娘当真是治家能手，才月中就来巡铺子。”


    宋漓认得林武，她以前是大姐姐身边的护卫，在承王府时为了护住自己，还被人打晕了。


    熟人见面，自是要打招呼。


    林武拱手抱拳，退出几步远。


    “外间晒得很，汪姑娘不介意的话，进去吃口茶水？”


    汪不弃瞥了眼林武，点头应下。


    铺子楼上临街的地方有个雅间，是宋漓专门叫人改装的，每回她过来都会待在那里查账。


    虽然不大，好在五脏俱全。


    “我竟不知，这样的闹事还有如此清静的地方。”汪不弃一进门就被此处装潢吸引。


    灵秀拿了酸梅汤过来，给她二人分别盛了一杯。


    宋漓示意她落座，“我不大喜欢在家里看账本，正好有个小间，就差人收拾出来，再装潢一下就成了这个模样。”


    “可是四姑娘自己装饰的？”她似乎很好奇。


    宋漓摇头，“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出出主意罢了，都是灵秀那丫头的功劳。”


    被夸了的灵秀淡淡一笑，站在自家姑娘身后。


    汪不弃抬头看过去，毫不吝啬夸赞，“心灵手巧，跟你的名字一样。”


    一番闲聊过来，汪不弃有些心不在焉，明显装着事情，宋漓一眼便看出来。


    她打发灵秀去楼下，拿过汪不弃的杯子，给她添酸梅汤。


    “汪姑娘有心事？”


    汪不弃才发现自己的杯子不知何时竟空了，对自己的心不在焉感到抱歉，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宋漓也不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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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原先跟大姐姐关系不错，如今她不在中都，也没什么朋友，汪姑娘若不嫌弃，不妨与我说道说道。”


    提起宋檩，汪不弃心生羡慕，又为自己当初的行为难过。


    论家世和出身，她样样都比宋漓强，却做不到她这般豁达。


    汪不弃叹气，两手撑着脖子，“咱们女子烦心的事情无非就是那么几件，倒是四姑娘，你都及笄了，宋相可有为你议亲？”


    她的年纪算是官家未婚女子偏大的了，虽说有过几次议亲的经历，却都没能成，家中长辈操碎了心。


    她既这么问，八成是操心自己的亲事。


    有关汪不弃的传闻，宋漓听过一些，知她的亲事一直不顺。


    “汪姑娘是有了喜欢的人？”


    汪不弃没有回答，约莫是才被拒绝，不好意思承认。


    “那便是猜对了。”宋漓淡淡道。


    “家里自然也有议亲，不过，大姐姐说服了我，我打算进宫，考取女官。”


    听到考取女官之事，汪不弃有些恍惚。


    爹爹虽然大力支持新皇的女官制度，但却不曾与她详说。便是现在，她也只是知道有这个东西，具体的并不清楚。


    她鬼使神差道：“有什么条件吗？”


    宋漓想了想，摇头，“目前没有，反正先去报名，实在不满足，会遣还回家，那时再做打算也不迟。”


    “那我可以吗？”她眨巴着眼睛，一脸小心翼翼地问道。


    许是实在不知该做什么，又或者是逃避，她只想找点事情，让自己忙起来。


    “当然可以，过两日就要报名了，汪姑娘若想去，届时我们可以一同去礼部递报名册。”


    汪不弃想了想，郑重道：“好，咱们一起去报名。”


    她又问了些需要准备的东西，宋漓都一一解答。


    回到汪府后，她在晚膳时说了入宫考取女官的决定，庾夫人当即受了惊吓，筷子掉在地上。


    匆匆忙忙赶回来的汪明飞保持沉默，没有作声。


    他的立场说什么都不对，夫人肯定不希望不弃入宫，但他拥立新皇，自然不能反对。


    这件事闹得晚膳很不愉快。


    倒是偏居一隅的老太君听说此事后态度很积极，派身边的嬷嬷叫了汪不弃到院子里，与她说了很多推心置腹的话。


    “祖母赞同我考女官？”汪不弃万万没想到，家中说一不二的祖母竟会是第一个支持她的人。


    老太君拉起她的手，两眼噙着泪花，藏不住的激动。她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人口中的太平天下。


    “你比祖母幸运，今上贤明，有这样的机会为何不去？”她一脸慈爱地摸着孙女的脸，仿佛在跟曾经的自己说话。


    “祖母……”汪不弃哽咽。


    以前总听来府里的老人们说祖母年轻时的事情，可祖母并不为那些赞美之词动容。


    “你爹不会反对，至于你娘……她会想明白的。”老太君替她擦掉眼泪，“孩子，别哭，这是好事儿。”


    汪不弃胡乱抹掉泪水，“兄长那里……”


    老太君摆了摆手，“他会支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