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知行与安宁公主服了巴豆，上吐下泄，当夜不得安宁。


    随行大夫只当是水土不服，客栈掌柜与小厮心知肚明，是明月郡主使的绊子，自然无人声张。


    第二日上午，许女史带着几位王府卫士，来临湖客栈下请帖，黄知行忍着腹痛，替公主接了帖子。


    王妃听闻钦差与公主水土不服，细问详情，心知恐怕是自家那不安生的郡主所为。


    也罢，黄知行忘恩负义，往自己跟前塞这么一个大活人添堵，明月也算给自己出出气。


    夜间明月来请安，红果敲了敲她脑门，问她是否又调皮了？


    明月眨巴眨眼，依偎在娘亲怀里，搂着她脖子难得撒一会娇。


    “娘，你放心，爹爹，我，还有皓儿旭儿，都站你这边，那公主，休想得逞……”


    她蹭着娘亲脸，又吧唧亲一口。


    红果鼻头有些发酸，捏了捏月儿鼻尖，舍不得再说她。


    明皓明旭年纪还小，不太明白什么钦差，怎地突然从天而降来了个大雍皇帝，更不懂为啥爹爹要多一个侧妃。


    西南三州，如今施行新律法，其中最紧要一条，是推行一夫一妻制。


    两小娃自幼就没听说谁家有两个媳妇，明皓性子急躁刚烈，听爹爹略微一解释，气得拍案而起，嚷嚷道：


    “什么大雍帝，混账王八蛋，爹爹，咱们带兵打过去，灭了他！”


    明旭有些看傻子一般，抬头看了眼哥哥，又伸手将他脚捏着，从椅子上放下去。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你就知道打打打，杀杀杀，先生说了，咱们西南如今河清海晏，时和岁丰，要珍惜。”


    明皓挠挠头，先生让背诗句，他总记不住，常常要弟弟提点。


    这几句，好像是昨日课堂上，先生讲的，说为政者，不可轻易发动战争，战祸乃民生之哀，比天灾还要残酷。


    明皓怏怏地坐下，嘟囔道：“那难不成就让那公主，大摇大摆地进府，给咱仨做小娘？”


    明旭摇头，“那自然不行……”


    他想了想，正色对爹爹和娘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公主肯定不丑，我看军中还有不少将领，没娶媳妇，爹爹不如比武招亲，胜者迎娶公主？”


    七岁的小男孩，一本正经，要给公主找郎君，虽然不太靠谱，但好像也是一个办法。


    红果伸手揽住明旭肩膀，低头与他脑袋相抵，低声道：


    “旭儿主意不错，回头问问那公主，可愿比武招亲……”


    明旭煞有介事地点头道：“自古美女爱英雄，她必定肯的。”


    红果正暗自发笑，却听他又添一句：


    “若是不肯，那就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怕是另有所图了！”


    小娃少年老成，一句话说得红果与赵十武对视一眼，暗自心惊。


    ————


    花宴当日，安宁公主总算止了腹泻，只两日水米未尽，形容憔悴，倒平添几分楚楚动人姿态。


    明月今日作桂花妆，眼角眉梢几缕金黄桂花，以金箔点缀。


    鬓发里插了一支金色海珠簪，珠光四溢，眉眼间却平添几丝艳色。


    王妃与郡主作同等装扮，只不过她戴的是金珠花冠，高贵明艳，气度芳华，令人不敢直视。


    倒把那窈窕娇怯的安宁公主，衬托得好似落水幼鸟一般，不堪相映辉。


    明月见那安宁公主竟带病赴宴，娇娇弱弱地坐在爹爹下首，忍不住冷哼一声。


    红果知道她心气高，在西南境众星捧月，比公主之尊贵也不遑多让，难免有些骄纵。


    恐她当众为难那安宁公主，忙嘱咐许女史，好生看着。


    明月与毓安毓宁，忆甜铁花一众小姐妹自去赏花斗草，倒也知道轻重，未曾生事。


    今日花宴，原本是为了城中各家公子小姐相看。


    西南王只露面饮了一杯便退席，安宁公主目送他离去，眼中带着失望之色。


    她今日有备而来，想要为西南王献上一曲，可惜还没来得及起身问安，王爷便甩手去了。


    黄夫人与王妃对饮一杯，悄悄与她说起侄子所言之事。


    “王妃您也知道，知行他如今已年近三十，因家中变故，大仇未报，尚未娶妻。”


    “我看着，他似乎对安宁公主有些情意，只是那雍帝心肠狠辣，要将公主送给五十老翁做继室，他才想出这个法子，将公主送到咱们这，此事他行得莽撞，王妃千万别怨他……”


    红果哦一声？举杯浅笑，黄知行对安宁公主有些情意，这事倒有意思。


    如此看来，旭儿那比武招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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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主意，用不上了。


    “既是如此，不如让王爷认她为义妹，将来南越一统江山，黄大人得报家仇，我与王爷添妆发嫁，岂不是美事一桩？”


    黄夫人讪讪尬笑，心里腹诽，王妃口气好大，让王爷认公主为义妹！


    公主的兄长如今在皇庭上高坐呢！


    她不知道，红果一个现代人，本就没有什么君臣概念，安宁公主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啊！


    公主什么的，也不过是工具人，牺牲品罢了。


    念及此，红果对安宁，倒是存了几分同情与宽容。


    只要她不存心与自己争夫君，那便抬抬手，帮扶一把也未尝不可。


    “假作侧妃之名，入王府，结联盟……义母莫急，等我与王爷商量一番再议吧！”


    ——


    前院书房内，黄知行终于见到西南王。


    当年满面胡须，一身褴褛布衣的山民猎户，如今高坐正堂，威严不可挡。


    黄丞相行了礼，西南王欠身比手，请他入座。


    赵十武知眼前这位三寸不烂之舌，前世颇有领教。


    两眼炯炯有神地看着对方，心里百般警惕，莫要上他言辞的当。


    反正……任他东西南北风，这侧妃一事，我只否了便是。


    黄知行这些年纵横南北，不知啃过多少硬骨头。


    可惜赵十武似乎神游天外，纵然他口若悬河，得来始终只有一个否字。


    黄知行无奈，只好起身拱手道：


    “王爷不知，我与公主，早就情意暗生，只是如今大业未成，黄某无颜向皇上求娶，求王爷庇佑安宁于西南，将来大事得成，我再来求娶，还请王爷体谅！”


    他也是没辙了，只要赵十武让安宁带着嫁妆入了王府，他就可以率使团回明州向大雍帝交差。


    此后三五年内，西南边境可安枕无忧。


    至于三五年后，届时天下大定，若公主还是完璧之身，迎她大归便是。


    赵十武这番话倒是听进去了，微微侧首，上下打量黄知行，眉头皱得要打结。


    哈，你二人情投意合，让我纳她做侧妃？


    这不是……光明正大，给我量身定做，一顶蹭蹭发亮，夜里可照明的绿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