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脸上那点笑意一下收住了。


    她看着他，没再说话。


    过了几秒，她点了点头：“你真的记起来了。”


    顾明远没回应。


    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画，一点点展开。


    “你不是苏漾。”他说，“你只是我梦里的苏漾。”


    “可惜，我已经醒了。”


    他话音刚落，病房窗户忽然被风刮得砰的一声。


    再睁眼时，眼前的世界已经开始模糊扭曲。


    【系统检测到：主角意识突破副本稳定线】


    【开始引导转移至封忆壁·中层空间】


    【正在加载下一阶段场景……】


    顾明远最后看到的是那张画，飞在半空中，落下——


    砸进他的手里。


    “叮——”


    系统提示音像钉子砸进耳朵里似的。


    顾明远一睁眼，就知道自己又被扔进了下一阶段。


    这回不是医院，不是办公室，也不是哪栋楼。


    而是一间数据中枢。


    周围全是悬浮的数据板块，像立方体一样一块块堆在一起，在空中旋转、重构、分裂，有的在闪光，有的在死机，像一座活着的电脑墓地。


    头顶上浮着一排字：【封忆壁·中层空间·识控缓存区】


    顾明远皱了皱眉，拍了下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这一层不是副本现实，而是梦塔系统用来“缓存人格残影”的地方。


    说白了，他现在就是个“快删的数据”。


    一不小心，就真没了。


    “系统。”他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


    他尝试调出面板，权限拒绝。


    唯一能操作的，就一个“缓存追踪”按钮。


    “追踪谁？”


    他随手一点，整个空间忽然扭转。


    无数识别条码刷刷刷往他脑子里塞，一排一排扫过去，每一个都是系统残留的记忆识别点。


    直到最后，停在一个标签上：


    【观测者编号04·江添】


    “果然是你。”


    顾明远低声说。


    这个编号他在上一层副本结尾看到过。


    现在确认下来了——梦塔系统的观测者，不是AI，不是电脑，而是“人”。


    真实存在的，人。


    而江添，就是其中一个。


    “观测者”这个词，在梦塔结构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不是梦里的玩家，是做梦的神。


    你在控制别人。


    你在设定规则。


    你在安排死亡。


    顾明远握了握拳，盯着编号04的资料看了下去。


    资料没多少。


    只有一句系统注解：


    【编号04：已脱离原始系统权限，自主演化中。】


    “演化你大爷。”


    他骂了一句。


    梦塔原本就不该被人操控。


    但现在，居然有人从内部接管，还在用系统副本对他洗脑，这就是“权限劫持”。


    也就是说——他爬到第七层，是来参加试炼的；但江添，是来收人头的。


    忽然，屏幕弹出一个红色警报：


    【非法查询编号核心数据，触发反溯机制。】


    【当前识体权限不足，启动反问试炼：】


    【问题一：你认为什么是梦？】


    顾明远冷笑。


    “你问我什么是梦？”


    “老子活这么多年，做得最多的就是梦。”


    “梦是假的——但痛是真的。”


    他话刚说完，系统卡顿一下，仿佛在识别输入内容。


    接着弹出下一行：


    【答案接受。是否进入观测者残影识海？】


    顾明远毫不犹豫地点了【是】。


    下一秒，周围空间再次崩塌，他整个人被吸进了编号04的残影空间。


    这一次，没落地。


    也没站着。


    他直接被丢进了一段记忆——


    是江添的。


    ……


    那是一个实验室。


    里面有七八个孩子，每个人都插着电极，戴着识别头环，在做“梦塔试炼初版”的测试。


    顾明远看到坐在角落那个小孩，瘦，沉默，眼神冷。


    江添。


    那会他才十岁。


    但已经能清晰说出：“这个系统有漏洞，它不应该这样运转。”


    实验员没理他。


    “编号04情绪不稳定，建议隔离。”


    顾明远站在记忆外，看着这些画面，心里越来越沉。


    系统不是一开始就疯的。


    而是因为——观测者自己也变成了试验品。


    江添，是从试验品一步步爬上去的。


    他不是天然的敌人，是被逼疯的工具人。


    可这也不代表他现在没问题。


    画面继续推进。


    十七岁的江添，已经是“系统调度员”。


    再之后——二十岁，进入梦塔主控团队，亲手启动封忆壁第一期。


    最后一个画面——他面对着镜子，对镜子说了一句话：


    “如果有一天顾明远爬到第七层。”


    “就让我来杀他。”


    顾明远一拳砸向屏幕。


    系统识别结束，强制退出。


    ……


    他从残影空间退出来时，意识猛地一跳，跌回现实副本结构里。


    这次没回办公室，也没回医院。


    他站在一片空白的空间里，系统提示弹出：


    【你已提前知晓观测者编号信息。】


    【你已违反副本隐匿设定。】


    【系统准备强制重构当前角色设定。】


    【倒计时：60秒】


    “来吧。”


    顾明远咬牙低声道，“我看你怎么重构我。”


    下一秒，他掏出胸口那张纸——画着苏漾站在天台上的那张。


    “你不是要看我还记得什么？”


    “那你看看这画，是谁给的。”


    “我敢赌，她也不是你安排的。”


    “她是我自己，梦出来的。”


    “你再敢删一次试试。”


    系统卡顿了。


    提示音一顿，空间暂停。


    然后，出现一行灰字：


    【核心试炼稳定，重构取消】


    【顾明远识海维持自主权10%】


    【权限上调中……】


    他笑了。


    “我知道你怕我。”


    顾明远坐在那片“稳定空间”里，脑子里还是嗡的。


    他刚从观测者编号残影里出来，一身冷汗。


    那不是看一段影像就完的事，那是真刀真枪被人捏着意识拖进去。


    系统这回没搞他，反倒什么都没说，静悄悄地把他扔回来了。


    但这越安静，他越不放心。


    “太反常了。”


    “梦塔不搞我，说明它另有搞头。”


    他深吸一口气，下一秒系统提示又来了。


    【当前识别状态：封忆壁副本调整完成】


    【你将被安排回入梦身份】


    【副本恢复：顾成林·规划局职员】


    【附加标签：情绪失衡、记忆残缺、亲密关系存疑】